,漂洋过海的欧洲人第一次看见皮肤黝黑的‘尼格罗人’时,他们都觉得对方是异类。”顾江初说,“‘异类’的核心是迥异于群体,是超出认知,而‘未知’与‘和我们不同’叠加在一起,足以勾起人心底最发自根本的畏惧和排斥。”
顾江初活像个头天上任的心理咨询师,他话拉拉杂杂说了一串,“患者”才领会了他拐弯抹角的开导,意识到他原来不是在刻意转移话题,只是想引出一番迂回的安慰。
卫平戎所有想揭开看看又畏于伸手的复杂心理,都是基于“我到底是什么”和“我的过去是否真实”这两大问题诞生的。
前后两者顾江初都没法回答,于是退而求其次。
“虽然我没法替你解决你目前最为忧心的两大问题,‘开导他人’的经验也有限,但我至少可以对你说,你不需要为‘不同’和‘未知’而忐忑。发现只有自己与大家不同时,‘不同’才是个能诱发不安的关键节点,但当找到了和自己一样‘不同’的同类,获得了新的集体,所谓‘不同’也就不复存在。”顾江初说,“我就是你的同类,你在这个宇宙中并不孤单。”
卫平戎的身体轻轻震动了一下。
顾江初便又上前一步,消除了他和副驾位间的最后一点距离。
这一回,他没有伸手去扶椅背,而是直接按在了卫平戎肩头:“至于对‘未知’的畏惧,它根源于你对自身的不了解,当你透彻了解过自己,将‘未知’变成‘已知’时,它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如果……”卫平戎忽然出声说,“如果这个‘已知’的实际内容十分糟糕呢?”
“不要害怕自己啊。”顾江初拍了一下掌下按着的肩膀。
最后这个问题已经又有些“踩线”,稍不留神就会绕回顾江初无法解答的那两个问题,所幸卫平戎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把他的安慰也听进去了一些,Jing神场镇静许多,
顾江初不想让驾驶舱又回归到先前那阵沉默里,他想了想,又按了按卫平戎的肩:“说起来,刚刚有句话只说了一半,总觉得不补全好像不太舒坦。”
卫平戎循声抬眼,他终于不再执着于观摩顾江初的下颌线条与唇形轮廓,又对上了顾江初的眼睛,同时想: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好像就只有那句夭折的“我觉得你”。
顾江初想提的也正是这句,他说:“我觉得你是我的……”
“什么?!”
安洁刚刚顺利收拾完了敌机驾驶员,还轻车熟路销毁了敌方机体上所有追踪装置,正连上自家内部频道准备找顾江初说话,她见儿子的机甲通讯收发端居然全关闭着,也没多想,当了回远程“撬锁”的熟练工,直接开了顾江初的私人通讯端。
然后信号刚对连稳定,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崽崽。”安洁惊诧地问,“你在说什么,谁是你的?”
安女士的通讯开得不合时宜,听话还只听半句,就很急性子的出声中断了话音。
顾江初和卫平戎先经历过一回“广播”事件,本以为关掉通讯收发口就万事大吉,没料想私人通讯端还能再被黑进来,两人同时一激灵,也被安洁吓得够呛。
卫平戎虽说不认识安洁,但那声“崽崽”显然不可能是在叫自己,他迅速辨别出这应该就是顾江初前去迎敌的母亲,在他的大脑为那句“这是我的”转过弯之前,他已经很礼貌地说:“阿姨好。”
“你好。”不知是从卫平戎的话音里听出了拘谨还是怎么,安洁温声回应了这声招呼,她还夸了句,“真有礼貌。”
顾江初默默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试图为他被迫中断的那句话正名:“妈,其实我……”
恰逢此时,安洁那边仿佛是又有了什么新情况,安女士远程大手一挥:“等等,暂时不方便说话了,我们待会在光明号上汇合后再说,崽崽,你是弯是直妈妈都支持你!”
听话再次听半边的亲妈自行曲解了儿子“其实”背后的内容,她压根不给儿子解释机会,通讯一掐,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江初哑然看着通讯指示灯熄灭的端口数秒,慢慢转身,发现卫平戎将脖子转出了个标准的九十度,好像是对方朝向那面的机甲内壁风景独到,深深吸引了对方。
“也好。”顾江初想,“我一时半会也有点窘于面对他。”
殊不知自己一个误会,造就了持续到两人登舰前都没消弭彻底的尴尬气氛,安洁掐断通讯后转身,她依旧套在那个“普通人类女子”的壳里,但这架机体上没有任何人会真的把她当做普通人类女性。
那位拒绝投降的敌机驾驶员被禁锢在副驾位上,他刚刚趁安洁通讯之际,发动了一次失败的突袭。
连一身度假裙装都没换下就赶了过来的“女人”甚至头都没回,一侧手臂便悄无声息粒子化,驾驶员百分之七十都由特质金属构成的身体陡然遭到干扰,就像台中了病毒后还竭力自救的主机——沿着既定的程式反复挣扎,明知无用也不放弃。
“你还真是能闹腾啊,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