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驻着两艘双桅小舰,栏杆破破烂烂,火炮缺了一门,桅顶的旗帜与短帆也收了起来,看不清是哪家的船——若在往日,这种船在海连眼里不过是汪洋里的小虾米,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如今这两艘船却可以说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对面的河滩上闲晃的水手们自然也看见了海面上的这两艘渔船,男人们脸色均是一变,迅速站起来冲着他们嚷嚷了一句什么,而海连船上的那名少女也站起,拢着手回喊了一句。对方听见了答复后朝他们点了点头,飞快地钻进了停泊的海船里。
“他们这是说的什么?”海连一愣。
“东州方言,”方停澜解释道,“大意就是来的是自己人。”
海连撇撇嘴:“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东州话。”
“他们去叫船长了,咱们先上岸。”少女松了口气,又提醒海连收起刀,“你们别动手,我去帮你们说说。”说罢,待小船刚一靠岸,她便跳下渔船,踩着浅水趟了过去。
“你觉得她能说动么?”
“这我怎么知道,”海连放下撸桨一甩绳索,接着最后一下的前推力自己也窜上了岸,他一边将船系在了木桩上一边道,“反正谈不拢就打,你记得往你的火铳里填好子弹就行。”
“放心,我的弹匣从没空过。”方停澜也下了船,转身向女王比了一个优雅的手势,“您要当心裙摆。”
龙容微微一笑,她将撒开的裙裾拢起,在腿侧利落地绑了个结,也没撑扶方停澜的手,踩着船沿径自向前一跳,人已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然后回头冲二人一笑:“其实不想弄脏裙子的最好方法,是把它系起来。”
方停澜也微笑着收回了手:“是我失言了。”
海连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他循声看去,只见剩下的的那艘小船仿佛一只新生幼鹿,在最后的这一截路程上颤颤巍巍的努力前行,船上的那几名侍卫此时都是一脸菜色,而执掌方向的男孩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恩人,我要怎么靠岸啊……”
“……”海连翻了个白眼,“好吧,他还是不像的,至少阿克摇船的技术没他这么烂。”
等到二人好不容易将那一船的人也接到了岸边,一名东州水手从海滩上走来,用蹩脚的东州官话吩咐道:“我们船长叫你。”
海连又看了方停澜一眼,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跟了过去。
先入眼的是一片云雾缭绕,熏得二人刚走到跟前就咳了两声。船长拿开了烟斗,海连才看清船长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脸上沟壑与刀疤交错,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年纪。船长吞了口烟气,哑着嗓子问道:“是你们要去蟹隆岛?”
“是。”
“看你们又有东州人,又有南边人,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方停澜答道。
“撒谎。”船长嗤嗤笑着,“做生意的人找老子干嘛,早去幽笈坐大船了!”
“幽笈现在被封了港,什么船都走不了。”海连说着,向老船长比了个只有海盗们才知道的手势,然后示意他跟着自己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看见这个跟我来的男的身上的衣裳没?他和那女的都是做生意的,顶有钱了,这会急着去南境赚金山,雇我来带他们出海。——我呢,也是个行海的,不然是怎么找到你这儿的。”
“哦?”船长上下打量了海连两眼,忽然笑了,“老子晓得了,你个愣头青哄他们有船,结果弄不到,所以来我们这儿是吧?你以前是在哪条船上干活的?”
“黑鲛号。”
“嚯!”男人浑浊的眼中多了一分惊讶,“那不就是在海连手下?我听说你们船长手中有一张藏宝图,是真的假的?”
“假的,我跟着他四五年,西北风都喝不上,不然怎么会自己跑出来找活干。”海连撇撇嘴,不想再让对方继续探究下去,干脆朝船长比了个金币的手势,“总之你放心,那男的是头肥羊,只要送我到蟹隆,你随便宰他。”
船长黄褐的眼珠在眼眶中滚了一轮,视线落在了正在与少女交谈的龙容身上,他目光从王女白皙的脸颊上剐过,这才一咋舌,“……行,看在你们救了李家女娃儿的份上,就送你们去蟹隆,”船长用手臂磕一磕烟杆,“但是老子话说在前头,你们别想玩什么花样,不然老子有的是办法把你们扔进海里喂青鲨。”
海连只当全没看见船长眼神的变化,他露出一个四年前向费科纳示好时一般无二的天真笑容:“没问题。”
来时众人坐的是云中淑女号,四桅双层,以千年榔棹木为龙骨,配备六门迫击炮,二十门重弹,以及十门隼炮,就连船首那引颈而歌的少女雕像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特意为了此行镀了一层黄金;而回来时他们却只能乘上这艘小舰,刚一踩上甲板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听的人胆战心惊。
海连将其他人都送上了船,自己也准备登船离开,结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恩人!”
那名少年三两步地跑到了他的面前,朝海连绽开一个明亮的笑:“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