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
写完信后,贺圳甫晾干笔迹,拿着信纸走出了房门,没一会儿,一只灰鸽扑棱着翅膀飞入了浓墨的夜空之中,很快没了影迹。
.
贺圳甫带着他在阜城待了几天,因为听说今天会有全城的烟火大会,这个大会每年都有一次,盛大至极,连过年那天的烟火都比不上。
红灯笼牵了一路,贯通阜城的万安街上都是红灯笼,交错着挂,将头顶都盖上了灯笼网,暖红的光映着每个人喜洋洋的笑脸,即便是晚上,也热闹异常。
贺圳甫牵着他,顺着人流走,这条大道其实算宽了,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摊子,总角孩童们都吵着闹着拉着他们父母往好玩的摊子那边凑。
孔陶也跟着这边看一看那边看一看,脑袋摇得没个安歇。
贺圳甫看他这么好奇,也就走得慢了些。
“小公子,看皮影戏吗?”
机灵的商人总能一眼看出真正的顾客。
孔陶凑过去,看着摊子上摆着的各式纸人,又看了看摊上立着的白幕,回头看向贺圳甫。
贺圳甫微微颔首。
孔陶扭头去看摊主,指着其中一个,“这个是谁?”
“这是杨贵妃。”
“那唐明皇是哪一个?”
“小公子,看,是这个。”
“你会他俩的唱词吗?”
“前有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鄙人不才,自己根据这戏曲改编过,可以唱。”
“那就唱你的。”
“从二人长生殿恩宠开始时还是?”
“随便。”
“好吧,长生殿里春秋富,不老门前日月迟,兴也为一人,亡也为一人,前有纣王酒池伴rou林,幽王烽火戏诸侯,后有明皇魂待长生殿,今日喜庆,就让明皇与贵妃于神山相遇一回,凑一时团圆,恰似当年长生殿前七月七,夜半无人私语时。”
摊主熟练地躲到了白幕之后,点上蜡烛,白幕被照得透亮,没一会儿,一个雕镂得极Jing致传神的美人映上白幕。
孔陶看着白幕,看得认真。
贺圳甫牵起他的手。
孔陶抬头看他,笑了笑。
.
“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
“死生仙鬼都经遍,直作天宫并蒂莲,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
唐明皇与贵妃泪眼相执,相互依偎,终于还是于神山重圆。
映在白幕上的剪纸慢慢虚化,摊主把手中纸人放下,从幕后探出头来,笑了笑。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长恨歌,歌长恨,钟情之人终有重圆时,小公子,看得还算满意?”
孔陶沉默地看完,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唱得好。”
贺圳甫赏了摊主许多银钱。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贵人自有福气,还望一世平安。”
贺圳甫没说什么,牵起孔陶就离开了这个摊子。
“烟花大会要开始了。”贺圳甫望着前方。
孔陶回过神来,也跟着伸长脖子往前看。
贺圳甫左右看了看,拉着他往另一边走去。
阜城虽不大,但城中有一座文帝庙,文帝庙这边有钟鼓楼,钟鼓楼常人一般上不去,这座钟鼓楼已有百年历史,是百年前万安街还叫长乐街时,广德帝下令建造的,用于报时,起实行宵禁和启闭坊门的作用。
整座楼青瓦飞檐五层,内设重室三层,分挂三重雕金牌匾,书曰“民淳日和”、“金钟承恩”、“中天一柱”,二层楼前建了星照台,台上放置了日晷,室内设置漏壶计时,编钟画角排列其后,后置Yin阳卦,每日有专人守卫和敲钟鸣鼓,以高制下,视野格外开阔。
二人才刚靠近,守卫的士兵就横着长枪拦在贺圳甫身前。
贺圳甫垂眸看着泛着寒光的枪头,抬眼看着那个士兵,从怀里摸出一个什么牌子,丢到守卫者的怀里,那人手一慌,接住牌子低头查看。
贺圳甫直接拨开长枪,领着孔陶走了上去。
看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时,那个士兵脸色一变,赶紧扭头去望已经走上去的人,但贺圳甫已经过了拐角,看不见了,士兵还有些不敢相信地又低头仔细查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
贺圳甫牵着人走到星照台前,身后就是那块历时有百年的日晷。
孔陶站在台上看了看,觉得这里视角确实好得很。
他走到星照台的栏杆边,往下看。
文帝庙前挤满了人,庙前很空阔,用于庙会时百姓摆摊,此时人头攒动,都朝着中心那里看。
只见下面密密麻麻摆了许多烟火盒,依稀能看出是牡丹的形状,引线牵得长长的,一个男人举起火信子蹲下去点燃引线,然后立马退开,火头顺着引线一路燃到那些排列的烟火盒底下,过了一会儿,所有烟火盒的上方都瞬间窜出金亮炫目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