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提玄铁重剑的顾清云单膝跪立在慕凉山自在亭前 ,庭中负手而立观望云海的白髯老者回头看了眼徒弟身后所背的行囊,叹了口气,良久后才开口道:
“徒儿,你做出决定了?”
“是。”顾清云久低的头抬起,腰杆始终笔挺,是习武之人长期磨练习得的气魄。
“不愿接手门派也好,云游江湖也罢,只是为师大限将至,血脉使然,那人终将寻上你,只怕为师护不住你。”老者握着黄木拐杖的手轻颤。
“青云会寻得天山雪莲,请百草坛为师傅研制解瘴丹,念慈派唯有在师傅带领下才能韬光养晦,再起生机。男儿志在四方,以一己之力惩恶扬善便已知足,德高望重非吾愿,荣华富贵不可期…”
“罢了,你走吧。”正欲引述先人名言以表明自己鸿鹄之志,青竹之姿的顾清云却被打断。
老者一挥衣袖,山林中的云雾漫涌上来,笼罩住这间不起眼的深山小亭。
顾清云再放一膝,对着养育教导他二十四年的恩师重重一叩,礼毕起身离开慕凉山,回归那片广阔天地。
三年之后,武林大会在即,五湖四海内的能人异士齐聚云州,各方大家也派遣年轻一代潜力之辈赶赴这场四年一遇的盛会。以至于云州四境内的栈道人满为患,民居马厩也多被征用,下至本地经营的商贩,上至征收税赋的商官个个喜笑颜开,心里乐开了花。
倒不是往届武林大会皆如此热闹,三月以前,向来神秘却实力可怖的莽苍门放话,此届武林大会比武夺魁的优胜者,将得到一块门主亲赐的玄玉令,持此令者可以委托莽苍门做任意一件事。
莽苍门徒众数量无人知晓,据传已遍布六荒,连朝廷间也有其耳目,门生至少有上万人。其门下百草坛、天工府、机杼楼皆是江湖上各领域的翘楚,传闻之中,百草坛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之术;天工府洞察万物,通晓世间至事万理;机杼楼专擅造器,兵工农具出神入化。持此令者,自可委托其一,无论是制得九转回魂丹,还是问得权家宫闱秘辛,抑或是造一把神兵至宝,都足以令各家眼红。
顾清云一身蓑衣斗笠,手提重剑,穿梭于云州主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数月以前他已于雪山极寒险地寻得天山雪莲,虽然期间遭遇雪崩被埋在雪里三天三日,差点被冻成冰块,幸好有雪狼闻血气而来想咬他,被他烤了吃了补充体力,不然能不能爬出冰崖还是个问题。
要为师傅制得能重聚真气、洗涤根骨的解瘴丹自然还需得到制丹天下第一的百草坛相助。不过其门众于凡间难寻踪迹,非是动乱之世鲜少出现,即使遇上也不轻易接受他人委托,还可能被对方给上假药,吃了腹泻三天。
此次武林大会极可能是顾清云唯一的机会。
如今云州云龙混杂,人满为患,幸好声名鹊起的顾清云曾搭救一位云州富商,此时才得以有容身之地。正欲使轻功赶往富商为他提供的住所,向来听觉视力过人的他却被不远处一人吸引了注意。那是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姿瘦削,影绰形窕,声音温润如玉,清脆中带着点稚气,只听他抱怨道:
“累死我了,皮皮虾,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我脚都麻了!”
少年身前的莽苍门云州分堂堂主皮匹霞回过头来,汗颜道:“少主,再忍忍吧,云州现在客来如云,官府实行马车限行,只有少数权贵的车才允许在街上通行。”
“我说你们怎么混的这么差?不是说月入百万嘛?我听说小林都考上当官了。”
皮堂主抹了把汗,干笑两声,心道:不是你说要低调的吗?
皮匹霞还记得当初莽苍门在云州开第一家店时,这位小少主亲自提笔,书写“平平淡淡才是真”横幅一副,挂在大厅堂前,还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这有些人啊!一赚到钱就变坏了,开始铺张浪费,包养小三,违法犯罪,样样都为,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有一日,家破人亡,人财两空,所以说啊,咱们要勤俭,要低调,低调。”
云州打拼这么多年,那个身高不及他胸口的小少年意气风发、熟练老成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
明明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便能昂着头站在他们几个二三十岁的年长者面前,高谈“爱拼才会赢”、“你没成功只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只要按照我的营销策略,三年之内必定利滚利滚利滚利”诸类不知其意的话语。当时不以为意、只是听从命令式接受安排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家最初的“扯淡面馆”会成为如今云州最大最负盛名,名字最怪的“扯淡楼”,对着那块招牌嘴角抽搐的也从莽苍门的各位发展为成千上万个踏入扯淡楼大门的食客。
“现在云州是谁在管?这官老爷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权贵的马车又不经常开出来,给了资格也是浪费,应该设立一个租车处,让民众能够租赁官批准许驾驶的马车,就叫‘共享马车’好了,这样既能限流,又能满足有出行需要的有钱人,还能大赚一笔,岂不乐哉?”
“是是,您说的对。”
皮匹霞下意识应和完后又托着下巴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