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留存在《太平野史》中讲述的故事了,《太平野史》从前朝流传下来,现如今已经成了失落于民间的禁书。伍橘白也曾在宫中的藏书阁有所耳闻,《太平野史》本名《太平史》,记录之事与历代的史书一般,却多了Jing怪,神仙,鬼魅等非凡间之物,编排出各种各样不一样的故事。
像是历史中英年早逝的朝阳少将军,最后却是与一狐妖共同归隐楼兰。前往中原和亲的蛮族小公主本应路遇沙匪而亡,却被一只凤凰劫了亲。前朝的皇帝少年间梦游巫山神女殿,终成一代仁君。
总而言之,就是混书。
正史中记载着,这位将军是前朝十六郡中赫赫有名的虎烈将军方牧野,一生英名,在南阳关战役时曾于不归山伏下一头白虎作为战宠。直到暮年,那头白虎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正史中记载模糊,不少人只认为白虎也随着将军一同年迈逝去。
《太平野史》从这个故事着手,重新讲述了一位凡人将军和白虎山神的故事。
古文生涩难辨,而洛皎的翻译这样的-
北境有一座山,名字叫不归。不归山的山神,是一头小白虎崽崽。
南阳关战役便发生在不归山旁,彼时还年轻的虎烈将军受了敌军的埋伏,负伤落入山间溪泉。而那时候的小山神正打算吃晚饭,他知道隔壁在打扙,但只要不碰到自己的山,神明也无法干涉人间之事。
小山神那天想吃鱼,所以硕大又美丽的白虎理所当然地从河边拖来了泡发得昏昏沉沉的虎烈将军。白虎崽崽思考了一下,却在下口时发现那人还没有死。
而这就是,将军与山神的第一次相遇。
虽然小山神的母亲说过人类十分狡猾,但心地善良的小山神还是打算救下将军。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在这山间林宇,活了上万年的时间,太过寂寞。
而将军醒来后,发现支着脑袋的的白虎也是吓得不轻。将军高大而俊朗,小山神很喜欢他,便安抚地舔了舔将军的手。于是将军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白虎的头,也赞叹着白虎的美丽与灵性。
几个月后,将军的伤养好了,便问白虎要不要随他一起离开。小山神想了想,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上万年的不归山,小山神虽然想把将军留下,但还是决定跟将军一起去看看大千世界。
将军年轻有为,战术有方,深得士兵们的信服。白虎成了他的战宠,但说战宠不如说是宠物,将军对他是极好的,什么都顺着他。偶尔几次他也变幻过人形,将军虽然不说,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桌子上的桂花糕总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掉。盔甲上大片大片的磨爪爪痕迹,还有弄翻墨台之后顺便弄乱的毛线球。
于是小山神跟着将军从军打仗数年,平淡无波地看着将军从青年到中年,再到垂暮之年。
最后将军白发苍苍的躺在床上,小山神依他的愿望变幻为人形,尚且年轻的少年白发蓝眸,俊美异常,而将军却已经不复当年的青春,鹤发苍颜,双目浑浊。
将军最终阖眼而去,而小山神想了想,留下自己的一绺尾羽随他入葬,便又回了无边无际的林宇,依旧安详自在地生活着。
直到数年之后,小山神的心口却突然无缘故的疼痛异常,将军留下的玉佩烙在胸前滚烫如火,白虎落下成妖万年的第一滴泪。
他想起母亲的话,凡人狡猾,却又脆弱。
“母后说,二叔是四圣之一的瑞兽血脉,所以他的灵智也开得格外晚。他不知道,也不明白,什么是七情六欲。”洛皎揣起手手,目光闪闪地瞧着伍橘白说道,“我想他那个时候应该是喜欢方将军的,就跟小时候我喜欢夫人一样。”
“他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嫉妒我。”洛皎忍不住亲亲伍橘白的手指,语笑阑珊,“我比他更幸运,更早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伍橘白捏捏他的腮帮子,又问:“之后呢?”
“这可不是个好故事。”洛皎的银发柔软又卷卷地堆砌在伍橘白肩头,被逐渐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仿佛揉碎了满池的波光粼粼,“他找过了很多很多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去往地底之下,八百里黄泉风沙漫天,十殿阎罗尽不可敌。梵音婆娑,烟云荡没,千百阶青石铺就的奈何,桥下汩汩流淌着的是忘川,无数枯骨寒光乍现,地狱恶鬼开道。
八百里黄泉,最擅走马灯。千年间,不知有多少亡魂在此徘徊。眷恋着旧时的回忆与年少的温柔,迷失于此,魂飞魄散。引路人熄灭灯光,试图让年轻的山神迷失于此。而霎那间风雪尽倾,将黄泉淹没,他一步一霜花,走向忘川。
忘川尽头腐木生兰,锁链交错。被世人称为孟婆的女子冰肌玉骨,素衣白袂,霜雪一般的发丝逶迤连绵,丝丝缕缕皆是如雾如幻,温柔地垂曳于透明的纱绫下,眸子与羽睫皆是晶莹剔透的白,望向山神的目光悲悯尘世,了无生气。
她只是淡漠地叹息。
-斯人已逝,不可追。
山神自是不肯信的,所以他砸了奈何桥,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