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灼捧着碗,眨眨眼,“多谢。”
用过晚饭,府内各人便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儿。
闻灼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回厢房坐了一阵,拿书册翻看了一遍,以此消磨时间。至夜深人静时,仍不见闻陶他们回府,闻灼掩嘴打了个呵欠,走去桌边拎起瓷壶晃了晃,里面还剩了一些水。
“嗯,夜里凉,得喝温热的水。”闻灼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提起水壶推门出去。
从厨房添了小半壶热水回来,见隔壁厢房仍亮着灯,闻灼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叩响房门,轻声唤道:“严大哥。”
严恪打开门让他进来坐,略有些惊讶地问:“是有什么事儿么?”他知道闻小公子向来早睡,若无紧要事情是绝不肯待到深夜仍不歇觉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闻灼笑了笑,“我见屋里还亮着灯,想起一件事来,叨扰严大哥了。”
“算不得叨扰,”严恪将桌上摆着的棉布、丁子油等物什挪到一旁,“我刚给刀上完油。”
闻灼便拿出曲江前辈赠予的那柄匕首递过去。
只看那外鞘上桃花的刻镂手法,严恪便认出这匕首是自己的师父所铸造的。
“在清渠时,曲前辈问我有无惯用的武器,要煅一件送与我,推辞不过,我便烦劳前辈煅了这柄匕首。”
严恪自然了解他师父不肯欠人情的性子,点头道:“小公子在柳州救了我,师父是以这匕首替我谢你。”
闻灼连连摆手:“救你的是表舅,只是表舅喜欢的针灸用的银针想来不算什么兵器,他也不缺银针,我就没与曲前辈提起这个。”
忆起在柳州客栈,许大夫颇为惋惜的那句“看来是不用再施针了”,严恪忍不住弯唇笑道:“许伯伯确实一如既往地偏爱扎针。”
他缓缓抽出那匕首,又接着说,“是Jing钢制成的,师父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这样式……”这样式既不是特别实用又不算顶好看,显然并非出自师父这般的兵器大家的手笔,他又仔细看了看,倒像是自己初学煅刀时亲手制的那柄木匕首的样式。严恪心下有些诧异,没再说下去。
闻灼将他略微诧异的神色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道:“还需劳烦严大哥你给这匕首开刃。”
严恪点头应了。
“此次剿匪,我兄长打算让你怎么帮他?”闻灼指了指一旁架子上摆的地形图,“肯定不止那些。”
严恪如实相告:“我扮做被追杀的武林高手,碰巧被那山匪遇上,而后加入他们,里应外合。”
闻灼沉yin了一会儿,问道:“要是他们不肯让你这个武林高手加入呢?”
“……”严恪之前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凭自己的武艺身手,那山匪应是会乐意招揽他上山,只是闻灼这一问倒是提醒了他,对于一个不知晓来路底细的高手,山匪未必就肯让其加入。严恪想了一想,诚恳发问:“那我该如何做?”
“严大哥师从曲江前辈,那想必也是擅长煅刀的。”见他点头,闻灼接着道,“那不妨直接与那山匪头目说,你很会锻造兵器。我向兄长询问过,赢山上的兵器大多是与其他匪帮或异族交换而来,想来是因为山上并无懂得冶铁煅刀的人,若此时有一个擅长制作兵器的人能为他们效力,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的确可行,”严恪点着头道,“我记下了。”
这人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奕奕的神采,无端地令闻灼有些心痒,他从袖子里摸出那个素色香囊:“今儿逛西市新买的,里头装着几种草药,用来驱蚊安神最好了。”说着便伸手将香囊系在严恪腰间。
此时正值春末气温回暖,西南山野间蚊虫颇多,严恪这两天在赢山查探时脖子上就被叮咬了好几处,不日他便要再上到赢山去做“里应”,这能驱蚊虫的香囊正是他用得着的。严恪抚了抚上面细细的织纹,心里一阵熨帖的动容,闻灼对亲近之人的好向来是在细微之处,从不大张旗鼓,却事事周到、处处细致、时时挂怀。这份亲近关怀,于严恪而言实在是久违了。
时辰渐晚,闻灼拎了已转凉的半壶水回了自己的厢房歇觉。他闭着眼平躺在床榻上,两手规矩地放在身侧,呼吸绵长,看着像是已然入眠,只是脑子里却翻来覆去地想着那柄桃木匕首,想着自己记不起来的那些旧事。晕眩之感再次袭来,闻灼烦躁地翻了个身,手屈起来收在头边,忽而嗅到一阵草药气味,对了,是方才从送出去的香囊上沾染的,他原本纷乱的心绪安稳下来,枕着这清淡的香气,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夔州府衙里司狱司的监门已打开,司狱官领着左尹到了后堂让他洗漱更衣,之后又带他去到府衙二堂的一处房间。
左尹进了门,见身着绯红官服的梁知府正伏案写字,在一旁磨墨的闻陶眼下泛着淡淡青黑,应是一夜未睡,此时却丝毫不显疲累,反而是Jing神抖擞的状态,想来是昨夜在城门擒住了那山匪的耳目,且审问出不少信息。左尹揣着手,气定神闲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见那两人都没有急着开口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