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但有几个莫德斯托来的游客看到了车祸现场,他们中有个人居然手机信号还挺强,那是2005年,这在本地简直就是奇迹。我活下来了。”
在讲述的过程中,夏恩一直没有看吉米,这时才把目光投了过来。“我爱杰西,而我杀了他。很多人……事后,很多人跟我说,那不怪我。他们说那只是意外。可他们都是骗子。我当时开得太快,我让卡车失控,所以杰西死了。这跟我用子弹射穿他的心脏没什么两样,跟老乔治杀死埋在这儿的十三个人没什么两样。”
吉米没有说“这不是你的错”,因为这不是实话。夏恩干了件不怎么严重的蠢事,常有人会干的那种。妈的,吉米踩油门儿的那只脚老是闲不下来,只要他的车挺得住,他经常开得飞快,速度远超过安全范围和法定限制。如果他开车的机会再多一些,到现在他可能已经毁了不知多少车了,可能已经把他自己害死了。好几次只差那么一点儿。但他一辆车也没撞坏过,也没害死过一个人。这些事发生在了夏恩身上。
吉米稍微靠近一点,碰了一下夏恩的肩膀。“你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是第一种疼,还是第二种?”
夏恩对着他眨了眨眼。“不知道。但你知道比内疚还惨的是什么吗?我把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周全忘光了。这比没机会告别更惨。我不知道……那段日子我会不会对他不好呢?有时候我也挺惹人嫌的,他经常这么说。以前我在房车里到处乱扔东西,把他气得够呛。我们还为这事儿吵过架。或者,我们会不会经历了最棒的一个晚上,最棒的性爱,最棒的其他什么?他对我说了什么话?我们看了什么电影?我们吃了什么?我们……”他哽咽了。
吉米再也受不了了。他走上前去,把夏恩抱进怀里。夏恩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搂住他,在他颈边抽泣。相机夹在他们中间,硌得难受。
任何安慰的话都毫无意义——吉米很清楚这点——而且他也从来没安慰过谁。他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让这个坚强的男人稍微依靠一会儿。吉米眼中没有泪,他发现自己在思考汤姆临终时的告诫——趁着还有机会,赶紧补救,因为总有一天,一切都来不及了。没错,可吉米没什么可补救的。
没有人会一直哭下去。夏恩的抽泣声渐渐停了,但他仍然陷在吉米怀里。后来,他抽了抽鼻子,放下手臂,向后退了一步。“对不住。”他喃喃说着,用袖子抹了抹脸。
“你的衬衣得干洗了。”
夏恩几乎露出了笑意。“幸好我还有三件。”
“嗯,不过我这件肯定也沾上你的鼻涕了。”
这下夏恩笑开了,虽然他的眼神看起来依然有点儿忧郁和迷离。“谢啦,伙计。”
“谢谢你,谢你……”信任我。不,他不能那么说,因为夏恩不该信任他。“跟我分享你的经历。”
“咱们回去吧,我饿了。”
“我也饿了。”
夏恩走向大门。他走得比平时更慢,更蹒跚。吉米与他并肩而行。夏恩停在死于1927年的E·福斯的墓前,吉米也跟着停住。他以为夏恩想再拍几张照片,或是再给他讲个响尾蛇镇的老故事,但接着他意识到,夏恩并没看着墓碑。实际上,夏恩并没有看向任何一点,因为他的眼珠子翻了一半白。
“夏恩!”
吉米没来得及抓住他,夏恩像一颗被砍倒的树一样栽了下去。他狠狠地撞向地面,压住了一条胳膊——吉米听见了让人胆寒的骨折声。但还有比这可怕得多的:夏恩的头“砰”地磕在地上,从他的肺部传出尖锐的啸声。
“天啊!”吉米跪倒在地,想帮夏恩一把,但夏恩的双腿往前一踢,然后曲起,又伸直,甩得他整个人都侧过身去。他的双臂僵直地向前伸着,手腕交叠,双手握拳。他开始痉挛,反弓的身体形成一个可怕的弧度,他的头不住地撞在地上,双腿猛烈地踢动。
吉米急得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他把大腿垫在夏恩的脑袋下面,护住他的头。他慌乱地四下张望,但一个人也没看见,而且好像声音能及的范围内都没有人。但他还是试了试。“喂!”他扯着嗓子拼命喊道。“救命!帮帮忙!”
没人跑来。这也是意料中的。相机的挂绳绞在夏恩脖子上,吉米费了好大劲才把它解开,把相机取下来。相机坏了,但吉米没心思管这个。夏恩痉挛得太厉害了,吉米稳不住他,而且他的右小臂断了,扭曲得吓人。他张着嘴,口吐白沫,夸张地翻着白眼,但吉米觉得他已经失去意识了。他的裤裆洇shi了一大块。吉米闻到了尿味。
“别抖了别抖了别抖了别——”吉米发现自己在念念叨叨,赶紧住了嘴。他在祈祷?也许吧。
感觉好像过了几年那么久,但也许只过了几分钟,夏恩痉挛得没那么激烈了,然后渐渐静了下来。他睁着眼,目光涣散,身体瘫软。但听上去他的呼吸恢复了正常。这就算是好了,对吧?可他的胳膊不好,更糟的是他额头上有个触目惊心的红色肿包。而最糟的,是他脸上那空洞的表情。
电话。夏恩口袋里装了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