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我最喜欢的便是冬天。
爹娘师兄年年都会替我庆生,上回胜过谢陵没多久,我的十六岁生辰便快要到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竟有些发毛。
也许是因着前世的经历,我总担忧这是自己最后一个生辰。
死不可怕,刺中心脉,瞬时就能丧命,痛也痛不了多久。
活着的人才最难捱。
三师兄依旧在剑崖闭关,一日比一日消瘦,我心里着急,提了满满一食盒的鸡鸭鱼rou送去,他吃归吃了,却也没咽下多少。
我从剑崖出来时,外头飘起了细细的小雪。
谢陵撑着伞来接我,塞了个铜焐子到我手里,笑眯眯道:“师父今日也下厨了,还嘱咐我们不准同你告密。”
“那你还告诉我?”
谢陵看了看我被冻得发白的脸,笑着不答话。
雪愈下愈大,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就该吃拔霞供。我爹果真下厨做了几道小菜,一一摆在铜炉旁,就等谢陵和我回来了。
云师嫂难得露出笑意,也不拦着大师兄倒酒,掩着袖子小口小口地夹菜。
烛火摇曳,灯花坠落,暖黄的光映在脚下。大师兄与我爹举杯对饮,只见他不时回眸,又抬手拦下师嫂的筷子,不让她夹碟里的凉拌莼菜。
我娘笑盈盈道:“穆儿不必如此紧张,又不是甚么凉性大的,少吃一些不碍事。”
我一双眼睛在桌前几人身上来回望了望,觉着是不是我去剑崖的半个时辰里漏听了什么事。
谢陵忽地伸手在我小腹上拍了一下。
我抬脚就反击了回去,这点儿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我爹的眼睛,他沉声呵斥道:“你俩安分点!”
“哦——”我拉长了声音,冲谢陵嘀咕道:“你打我做甚么?”
谢陵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还是大师兄笑道:“小师弟,再过半年多,你的辈分便要水涨船高啦!”
我反应了一下。
……原来是他要当爹了。
185.
好事,这是好事。
旁人眼中双喜临门的好事,不该由我打破这圆满的氛围。
我挂着笑用完了一餐饭,和谢陵一同踏上回后院的路。
雪下了有两个时辰了,青石板路上叠起了薄薄的雪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留了一路的鞋印。
原先我们师兄弟几人住在同一处院子里,大师兄娶亲前便搬了出去,二师兄的房间一直空置着,三师兄暂且也去了剑崖,如今只剩我与谢陵二人。
檐下滴落化开的雪水,我进屋拿了把笤帚,刚踏出门来,就叫谢陵握住了腕子。
“雪一时停不了,等明日再扫吧。”他从我手里夺去笤帚,拉着我进了他房里,神神叨叨趴到床底下,抱出了一坛未开封的酒。
谢陵得意道:“吃拔霞供怎能不饮酒?平日里喝不得也就罢了,今日是你生辰,咱俩偷偷喝一点儿,不打紧的。”
他找的这两个缘由都没有说动我,可我仍是揭开了酒坛的封口。
想喝醉哪里需要原因。
186.
酒依旧是梅子酒,喝酒的人也是当时的两个人,唯一有变的是今日天降大雪,月色是赏不成了,只得窝在房里生起了炭火。
我伸手在炭盆上烤火,懒懒道:“方才我爹同你说事,你怎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今日一过,我便奔着十七去了,谢陵长我三载,明年春天便要满二十了。
寻常人家十五六就开始Cao心婚配了,更有甚者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尚在娘亲肚子里时就定下了亲事。
无情剑宗虽有和尚庙的名号,倒也并非一心向佛,不敢污了菩萨佛祖的清听。
当年在群豪会对三师兄一见倾心的姑娘已经嫁作人妇,孩子都生了俩,一男一女,恰好凑了个圆满。
三师兄仍旧是孤身一人,茕茕孑立。
江湖上愿意同无情剑宗结亲的门派比比皆是,相较之下,谢陵便成了人人留心的香饽饽。
谢陵无父无母,婚姻大事由我爹把关,也算说得过去。
那个便宜兄长不算。
我爹明里暗里收到不少老友的橄榄枝,一口回绝未免太过不讲情面,只好再探探谢陵的口风。
不料谢陵宛如一颗闭了口的蚌壳,多漂亮的姑娘也入不了他的法眼。他仿佛铁了心追随三师兄,在打光棍一事上也要争个高下。
谢陵一听就毛了,匆匆咽了一口酒,用杯口遮着脸,僵硬道:“师父年近而立才同师娘成亲,大师兄也是二十好几娶了师嫂,师长皆在前,我急什么呢。”
我想了想,问道:“上回在京城,你问我中意什么样的姑娘,那你呢,师兄?”
谢陵目光有些闪烁:“好端端问这个做甚么?”
“这不是咱们师兄弟之间闲聊嘛,”我抱起酒坛子倒了半杯,往谢陵身边挪了挪,“我就是想不明白,陵哥,你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