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办的唯谢陵一人耳。
150.
我逃也似地回到了房间,飞快洗漱,掀开被子躺下了。
可逃避向来没有多大用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陵便沉不住气了,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我打定主意装死,他却在门外笃定道:“阿雪,我知道你没睡,你躲得了一晚上,总不能永远不同我说话。”
这小子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冷静了!
我悻悻地下床,趿拉着靴子蹦过来拉开了门闩。
房里燃了助眠的香料,烟雾袅袅,我站着替他倒了一盏茶,双手递过去:“师兄,你喝茶。”
谢陵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的表情就有多谄媚。
窗外起了风声,谢陵接过茶盏,又重重搁在了桌上,震出的茶水飞溅满桌。他的情绪崩溃到了极点,猛然起身钳住我的肩膀,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现下我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有了些谢陵与江御风是亲兄弟的实感。
真是弄不明白,说事就说事,干啥非要逼我看着他们。
你们难道就没有个窘迫难熬的时刻吗?
我闭了闭眼,又重新笑了起来,反手掰开谢陵失控的手指,轻声道:“不过是叫狗咬了一回,我又没有甚么损失,师兄何必如此愤懑。”
谢陵颓然坐回木椅上,手指几欲捏碎瓷杯,声音轻的快要听不清楚:“阿雪,除了……他还碰你哪儿了?”
呵呵。
世上有遭登徒子污了名节的女子,一千个里都找不着一个愿意活下去的。她们不是不想活,而是受不了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
此刻我便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没有了,师兄。”
一截梨枝探进窗台,我走过去将小窗合上,再立到谢陵面前时,他却忽然抱住了我。
脑袋埋在我的小腹前,两条胳膊死死绕着腰,拿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对着我。
我有些无措,虽然不明白他何出此举,但我总觉得他现在挺不好受的。
我回忆着小时候阿娘哄我的样子,轻轻把手覆在他头顶,许久,谢陵压抑了苦涩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阿雪,对不起。”
为什么要同我说对不起?
因为没看好宁千重,叫他掳走了我,还是没照顾好我,让我平白遭了江御风的轻薄?
这两件事都不是他的错呀。
即便他当时闯了进来,也未必能立刻从宁千重手上救下我。至于后一件,那就更与他无关了,江御风那个乖张的性子,做甚么不是常人能预测的。
许是我思索了太久,谢陵没得到答复,又闷声开口道:“阿雪,是我武功太弱了,没能保护好你。”
唉呀!
我最讨厌谢陵了。
明明武功比我强上许多倍,在英雄榜上名列前茅,还要自谦地说自己功夫差。
这让排在他后头的人可怎么活啊!
比如我。
我甚至还不曾参加过群豪会呢。
等等,我似乎又跑偏了。
151.
上辈子过的最后一个生辰,谢陵与我坐在屋顶晒月亮,偷偷喝起了我爹藏在酒窖的梅子酒。
谢陵对我说,阿雪,师父打算将无情剑传给三师兄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直白问道:“陵哥,你也想学吗?”
谢陵笑着摇摇头,擦去我嘴边的酒ye,“就让李雁行去传承无情剑宗吧,当一宗之主一定会很忙,像师父一样,为武林为苍生,总之为不着自己。”
我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他往我身边挪了几寸,笑着道:“阿雪呢,阿雪今后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认真道:“那我想走遍名山大川,再回到剑宗终老。”
“好啊,”谢陵立刻给予支持,“那我就和阿雪一起,你走到哪里,陵哥就在哪里,一直护着你。”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答他的了。
左不过是拌两句嘴,而后勉勉强强答应,要与他一同仗剑江湖。
无论多美好的憧憬,在半年后悉数化作泡影。
师兄弟相互照拂是情分,却不是本分。
在保护二字上,我没有立场接受他的歉意。
可我忽然想到——
我们从来就不应该是站在对立面的。
我也垂下了脑袋,在谢陵看不见的地方笑了起来。
“陵哥,我原谅你了。”
25、京城行(十三)
152.
大夫给林青扎了几针,保他一夜无梦到天亮。
谢陵昨夜就在我房里歇下了,抱着我的胳膊不撒手,若非客栈的床铺足够大,我非得把他踹下床不可。
直到鸡鸣三声,从睡梦中醒来的林青也跟着尖叫了一声。
没了半截舌头,他喉咙里这一声嘶叫,古怪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