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圈子不大,说不定到了那儿能碰到很多熟人,结果跟着朱老板进了别墅,我和蜀雪都傻眼了,屋里聚着的人我们一个都不认识,但很多我都觉得眼熟,看上两眼,凭记忆上网搜一搜,我就能把他们的生日星座血型身高全报给蜀雪了。蜀雪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说,也没什么,平时多看看电视剧。
李老板生日会上的那些帅哥俊男不属于好再来,更不属于四季广场,他们属于一些杂志T台,一些电视电影的演职员表,一些电影学院的学生名册。
朱老板说:“你们先自己逛逛,李老板马上到了。”
朱老板还说:“李老板做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来来来,先和你们介绍下这位王老板。”
生意大不大我不知道,那栋别墅是挺大的,人很多,除了李老板之外的老板也很多,蜀雪一会儿就被一个赵老板搭讪走了,我呢,打量我的人有的是,就是没人来和我搭话,我去搭讪别人,他们也只是单纯地和我搭话,没人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我和盒盒微信聊天,我说:从前我是好再来的秋香姐,到了这儿我成了石榴姐了。盒盒发个哭笑的表情,回:那你和蜀雪趁早溜了,天星宵夜。
我一找蜀雪,他到院子里去了,正站在泳池边和人喝酒。我回:蜀雪到哪儿都是秋香啊!
盒盒大笑。
我又找了找朱老板,他在客厅里和一个我在偶像剧里看到过的镶边角色勾勾搭搭。小明星,脸好白,窄腰长腿,胜过我太多了。满屋子都是胜过我的人:个比我高的,身形比例比我好的,样子比我好看的——我看了都想多看几眼的,气质独特的——我看了都想上去搭话的——我去了,他和我说他是话剧演员,他点了根烟,问我要不要抽,他自己卷的烟。我没要,更加没劲,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在平层大别墅里打转,从客厅转到厨房,从影音室转到桌球房,从花园转到玻璃温室。我喜欢客厅的墙漆,我喜欢餐厅里的长木桌,我喜欢厕所里摆的香薰油,我喜欢院子里长条状的游泳池,我喜欢泳池边的玻璃吧台,吧台上的冰雕,冰雕下面的紫色射灯,紫色射灯下面的玻璃鱼缸。好多热带鱼在鱼缸里摇头摆尾,游来游去。
我转进了一间摆了好多书柜,书柜里塞满书的房间,应该是书房。我也喜欢这些书。我抽了一本书,摸了摸封皮,打开来闻了闻。书是一本诗集,写诗的人叫方泯。书房和院子就隔着两道落地玻璃移门,院子里有DJ打碟,有人脱光了乱跑,有人从跳板上跳下泳池,溅起老高的水花。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拿着酒杯,身边至少都贴着一个别的人。我翻开书,看书。
看了没几页,蜀雪从外面进来了,他松了口气似的点了根烟,笑着看我,问我:“你看什么呢?”
我举起手里的书,说:“诗集。”
“诗集?”蜀雪扫了一眼周围,走到我边上,也抽了一本书,还是本诗集,他瞅瞅我的,我瞅瞅他的,两本的作者是同一个人。还是那个方泯。
蜀雪读的书多,我问他:”你读过吗?这个人有名吗?”
蜀雪摇头,他身上酒味很重,他抽着烟翻书,说:“小宝,诗要念出来才是诗。”
我纳闷:“那不念出来是什么?”
蜀雪拿着书坐在了地上,弹弹烟灰,仰起头,笑着对我说:“是死的字。”
我念我看到的一些死的字:
在那个夜晚,
我们相爱。
在那个夜晚,
一切走向终点。
“好像有点意思。”我咂摸咂摸,说。蜀雪没说话,认真地看书,我凑过去看了眼。他看的那些死的字是:
我去看你。
现在,马上!
我告诉你。
现在,马上!
我离开你。
现在……
现在…………
现在。
好多字重复地出现,重复地死亡,我感觉我看到好多尸体,有字的尸体,标点的尸体,还有人的。
我说:“我不太懂。”
蜀雪又说:“那是因为没有念出来。”
说着,他咬住香烟,单手捧着那本诗集,站起来,踩着一张椅子,站到了书桌上去。他变得好高,头快顶到天花板了,他没穿鞋,他的鞋去哪儿了呢?他的裤子也不是原先那条了,短袖t恤成了白背心。我仰着脖子看他,竖起耳朵听他。蜀雪念诗。
一开始,他的声音很轻:“我去看你。”
我得从外面的喧闹声里把他的声音分辨出来。
下一句,他的音量一下高了:“现在,马上!”
他低下目光看我,抽了一口烟,笑着继续:“我告诉你。”
这句也是轻的,柔的,像微风、细雨。
我抓了抓耳朵。外头有个男人拍打窗户,喊着:“蜀雪!你干吗呢??”
蜀雪不理他,还在念诗,他不用看书了,他好厉害,已经背了下来,他的目光高高的,说话掷地有声:“现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