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那个魅魔——”
绛尘静默了一下,还是直接告诉对方:“我杀了她。”
谢逢殊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绛尘:“啊,师父说和尚不可行恶,不能杀生,你会被罚吗?”
“不会的,不是所有的和尚都不杀生。”绛尘答,“也不是只有杀生才叫恶。”
谢逢殊问:“还有什么?”
“口中说着为善,于是打着善的旗号,一股脑儿地把过错推给别人,还觉得自己悲悯。”
绛尘说完一顿,低头去看一脸茫然的谢逢殊,于是笑了笑,不再说下去,只道:“睡吧。”
他难得笑,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像是蕴了一点月光。谢逢殊立刻就忘了绛尘刚才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对方带着一点淡淡血色的薄唇,就在他额头上面几寸,唇上有一点小小的伤口,是刚才在佛堂被谢逢殊磕到的。
谢逢殊凑近了一点,伸出一点舌尖在上面舔了舔。
绛尘低下头看他,语气温和:“做什么?”
他们靠得太近,说话时呼吸交错,谢逢殊又凑近了点,吻上了那两瓣薄唇。
他的手搭在绛尘腰间,热得像是一团火,眼睛闭着,睫毛一抖一抖的,绛尘由着他亲,搂住谢逢殊的背与他唇齿交缠。过了不知多久,谢逢殊终于有些受不住地退开,在被子里有些急促地喘息,拽着绛尘里衣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把衣服弄得chaoshi又皱皱巴巴。
他的衣服有些散开了,露出一寸锁骨,绛尘替他慢慢拉好,见谢逢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绛尘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快睡。”
谢逢殊乖乖地窝在绛尘的怀里,像个小动物似的贴在对方心口,他听见绛尘的心跳声传过来,一下接着一下,沉稳有力。谢逢殊闭着眼睛,说话时还带着一点喘:“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绛尘擦掉他额间的汗,答:“它是你的。”
他说的一半是现在两人温软的情愫,还有一半是当初那个挖心的誓言,谢逢殊不明白,只是满足地笑了两声,趴在对方胸口睡着了。
到了深夜,万物寂寂,绛尘忽地睁眼坐起。
屋子里的灯还燃着,灯火昏黄,绛尘握住谢逢殊露在被子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百里之外,绛尘诛杀魅魔的那个山洞口被雨水冲刷得土地shi软,一缕黑色如雾的魔气在魅魔身死之处萦绕了几圈,又迅速散去了。
那股魔气淡得可以忽略不计,散得又太快,不过一个瞬息绛尘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微微皱眉,低头去看谢逢殊。对方贴着自己的胸口睡得很熟,呼吸均匀绵长。
绛尘看了片刻,低头用唇角在谢逢殊的眼睫上轻轻碰了碰。
有了这一夜开头,谢逢殊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简直把绛尘这儿当成了自己另一个家。用嘲溪的话来说:“也不知道整天跟一个和尚厮混什么。”
谢逢殊嘴上不说,心里还要愤愤不平地反驳:你懂什么,有意思的多了。
时日一长,谢逢殊胆子越来越大,当初师门里规定的不许在外面过夜、不许跑远、不许偷偷下山便成了空文。谢逢殊被师门宠大,又遇上了绛尘,满天满地撒野,自己乱跑还不算,非要带上绛尘一起。有时候溜去深林,或是对面山头转一圈,有时会跑去人间。
一下山,谢逢殊必然是要去酒肆茶楼听书的,才子佳人、侠客江湖、鬼怪奇闻……来者不拒,手里拿着刚买的零嘴往茶楼的凳子上一坐,就必然要等到天擦黑,说书的先生一拍惊堂木,道一句“且听下回分解”,收摊关门。
然后谢逢殊便心满意足,与绛尘趁着夜色回须弥。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漆黑一团,谢逢殊便可以放心大胆地牵着绛尘的手,慢慢地往回走。
他们去的时间并不多,两三月才下山一次,但太过瞩目,时间一久,经常去喝茶的人也知道每隔几个月便会有一个白衣和尚带着一位红衣的少年来听书,在茶楼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夜色疏朗,星野暗淡,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谢逢殊牵着绛尘的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对方下山的时候,对方眉眼清冷,随口便说出了两个凡人的前世今生。
谢逢殊以前没问过绛尘来路,现在偶然想起,突然有些好奇起来,于是转头细细打量对方。
绛尘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道:“怎么了?”
谢逢殊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呢。”
绛尘目光柔和,答:“从大梵天。”
“大梵天,是天上吗?”
“嗯。”绛尘像是在面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耐心答,“仙界九重,佛家三天,大梵天在最高处。”
谢逢殊光听便觉得绛尘很厉害,但他见绛尘神色淡然,并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谢逢殊想:师父说过高处不胜寒,那么高的天上,大抵是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