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绘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放进嘴里时发现一点也不烫,奇怪的看着面前的碗,搅了搅,只有很淡的热气冒上来。
老六看到她的动作,一边吹着自己勺子里的粥,一边道:“我把碗在凉水里过了一下,不烫了。”
她看看对面他的碗,再看看自己的,很明显他只把她的在水里凉过,心里滋味难辨,她低声道:“谢谢。”
吃完以后坐在床边,看着他又在那里一遍一遍的擦桌子,言绘让他边清理边听自己说,看到他点头的动作,她简单明了的跟他解释了一遍他刚才的情况,为什么最后会有ye体,那些ye体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当听到她说男人跟女人结合会有孩子时,他收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低着头,静默了半晌才说了一句。
“那我希望我父母没有结合。”
言绘也沉默了,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里依稀有恨意。
她故作轻松的语调:“别忘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杀了你的父母。”
“嗯......”
老六把桌子收起来放好,坐到她旁边,抬头看着窗外,像是在回忆该从哪里说起。半晌之后,他忽然把袖子卷起来,胳膊伸到她面前。
言绘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示意她看胳膊,她低下头看了看,起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后来他两条胳膊都伸在了她面前,她仔细的对比看着,才发现左手臂上布满淡淡的疤痕。
可能是很小的时候留下的,在渐渐长大时不再那么明显。她抬手抚摸那些只在边缘跟周围正常肌肤颜色不同的痕迹,“怎么回事?”
老六把袖子放下来,“不记得了。”他怎么会不记得,明明是刻骨铭心的记着。
抿了抿唇,他的声音低下来:“我以前是左撇子。”
他至今也不明白,左撇子到底怎么了,值得他们那么对他。
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太小,左撇子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他们一家是很幸福的。在某一天时,心血来chao的爸爸坐在旁边看他写作业,发现他涂改之后用左手拿起笔,写下了完整的字,呵斥声随之而来;见他用右手费劲,巴掌也随之而来;见他捂着脸哭,难听的辱骂随之而来。
妈妈在旁边冷眼旁观。
有很多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也大概是长久且每日重复的打骂,让他习以为常并麻木了吧。
老六在言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收回了胳膊,依然平静的叙述着。
后来为什么会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伤痕呢,是因为应酬而逐渐晚回家的爸爸。爸爸说是应酬,每晚在夜深人静时才醉醺醺的回来,他至今都记得第一个夜晚,在自己的屋子里睡着的他,被爸爸妈妈的吵架声惊醒,好奇的起来去看,却被红着眼的爸爸揪过去,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耳光。
当时应该是痛的。
妈妈在旁边大吼:“你喝醉了发神经是不是?!”可她没有阻止,依然只是在旁边站着看着。
爸爸把他拽到了客厅,客厅阳台外,是一片漆黑,对面楼没有一家亮着灯。应该真的很晚很晚吧。
他被罚在客厅面对阳台几乎跪了一夜。
对面楼渐渐亮起灯,有人开始忙碌,楼下有人进出。当时的他很难受,却并不明白这种难受的意思,如今想来大概是对亲情的绝望吧,而绝望的最后导火索,就是第二次的罚跪。
或许是因为每天都太压抑,他的成绩慢慢下滑,当又一次深夜时,爸爸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竟然先进了他的房间,去翻他的书包,要看成绩单。然后睡着的他被叫醒。
他坐在床上揉着眼懵懂不知,胳膊忽然被抓过去,袖子被卷起来,爸爸不知道拿了什么开始打,他痛的大哭、嚎叫、求绕、甚至求死。
“杀了我吧,打死我吧,我再也不要被你们折磨了。”
可惜他说了那么多,最后换来的是嘴被打到不能说话,爸爸凶狠的指着他:“你再哭一个试试。”
妈妈被惊动过来,问了缘由,她只说了两个字。
“活该。”
停顿了之后,又说了几个字:“打死你都活该。”
他转头去看妈妈,看到的只有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她真的觉得他活该,她真的......这么觉得......
此后,只要成绩差,左胳膊就会被打,每一次在被打的第二天去上学时,看到开心打闹的同学们,他都会产生自己不是跟他们一个世界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阳光只照在了他们身上。
不过在这样的教育下,他真的慢慢不再用左手。
老六说到这里停住了,转头去看身旁的言绘,“之后的,等我有空了再告诉你,今天太晚了,先睡吧。”
言绘看他出去,回忆起那些平时一直刻意遗忘的记忆,现在一定很难受,他是需要一个人先独处一会。至于后面的事,等他准备好了,应该就会说给她听吧。
忘记、忘记、快忘记......忘记吧......老六跪在地上,水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