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梦坐在公交车上。
从市区没有直达Y镇的公交或地铁,开始她尝试过打车,还没开多久,就忍不住下车吐了个昏天暗地。
在旁边的饮品店休息了一会儿,邢梦才换乘公交,一辆接一辆。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但比起汽车还是舒服多了。
此时她正面色苍白地靠在窗户上,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你怎么来了?”陆纪安进门后对她说。
邢梦不答,反问:“你哥呢?”
陆纪乐愣了一下,瞬间把那层温润的面具撕破,笑得没心没肺。他走到办公桌后,将外套甩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坐进宽大的皮椅,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还没回答,陆纪乐又说,“不过邢梦,我很好奇,你认出来的是我,还是陆纪安?”
邢梦怔住了。
“那大学时,你有没有看出来过,有时候的我并不是我,而是我哥?”
陆纪乐一看邢梦的表情就知道答案。
“连我都认不出来,当初还说喜欢我。”他半真半假地说,“邢梦,你可真是让我难过。”
……被他一搅和,邢梦脑袋乱糟糟的,但她不想和陆纪乐纠结于这个话题,执着地问:“陆纪安呢?”
“我不知道,”陆纪乐耸肩,“你别这么看我,我是真不知道。”
“不急,”他像是看戏一样,悠哉悠哉地伸手示意,“坐,我们慢慢说。”
他给邢梦讲了个故事。
陆纪安和陆纪乐,虽然是双胞胎,但一个出生在2月3日,另一个则出生在2月4日。
两人出生时个头差很多,陆纪安白白胖胖哭声响亮,陆纪乐瘦瘦小小,在保温箱里住了近一个月才被接回了家。
大人们总说是陆纪安这个当哥哥的,在娘胎里抢了陆纪乐的营养,才导致弟弟身体那么差。或许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陆纪安打小便对这个弟弟万分疼爱,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有什么都让着陆纪乐。
半是因为陆纪安是长男,半是因为陆纪安身体健康,似乎从一出生,陆家人就认定他将成为未来的接班人,从名字中便能看出,哥哥负责“安”,而弟弟只用“乐”就好。
说不好他的童年和陆纪乐,谁的更加无趣。
父母在家的时间极少,陆纪安印象中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多是被他们带着去各种推杯换盏的酒会。他从小就要学会穿各种量身定制的西装,向各种老师学习仪态和表情管理,学习如何举手投足间做一名优雅的绅士,学习那些对于那个年纪小孩来说简直天方夜谭的知识,承受太多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另一个从小就被关在家里,大人们说外面环境不好人太杂乱容易染病,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也不让陆纪乐去学校。他就像是一只体弱多病的宠物,成天缩在窝里,只等主人想起来时才过来慰问几句。每天定时定量喝药,家里来客人的时却要下楼接待强颜欢笑,只为了不落人口实,说陆家小儿子是个病秧子。
陆纪乐厌烦极了这种生活,只配合治疗了一段时间后便开始极力抵抗,偷偷倒了几次药以后,陆父便吩咐佣人看着他喝药,可后来陆纪乐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催吐。他的性格也越来越Yin郁,家里这么多人,只愿意和陆纪安,还有照顾他们的何伯说话。
有天,陆纪安和陆纪乐一起靠在床头看动画片,看完一集,陆纪安说自己和同学约好打球,等下要出门,叫他好好休息。
陆纪乐每天看着哥哥被爸妈带去各种地方,哪怕是应酬,总比他见父母的时间长。而且他还可以上学,做作业,和同学一起玩儿。
反观自己只能躺在床上。
到底是小孩子,在信任的人面前仍保有天真的一面。
他不禁艳羡道,“哥,我也想出去。”
陆纪安想了想,把陆纪乐从床上叫下来比个子,明明两个人生日只差一天,但是陆纪乐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
“那你多喝牛nai,好好吃饭,乖乖吃药。等你和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让你代替我出去。“
从此陆纪乐治病的情绪高涨不少,吃药吃饭都比之前配合许多,当他的身体渐渐结实了起来,两人也长到一样高的时候,他们心惊胆战地尝试了第一次身份互换,却发现根本没有人能够将他们俩分辨出来。
之后他们便又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机敏的孩子,长相别无二致,平日里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很容易就模仿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后来有一次,恰逢陆纪乐吃药的时间,佣人端着药进来,陆纪安正准备硬着头皮喝了,却见何伯进来挥退了下人,把药倒进了卫生间,出来后对着难得呆楞的陆纪安说:“大少爷,小少爷的药,你还是不要喝得好。”
陆纪安这才知道何伯对他们的小动作一清二楚,难怪他被留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见人送药进来过。那天恰逢何伯上午休假,等他下午回来时佣人则刚把药煎好给陆纪安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