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黎娴回门归宁的日子。这对女家来说,是件大事。黎娴自然也极重视,一大早便醒了,看见乍见晨光里,孟隼赤身正半靠在枕上望着自己,被衾随意堆在他腰腹间,瞧着仿似醒过来有些时候了。两人目光对上,他并无异色,只冷冷道:“你终于醒了?”说完便掀被下了榻,召了人进来。
自从前两夜云雨和谐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大有改善,不过这位爷床上床下完全是两张面孔,黎娴现在也多少习惯了。
想必他也早就习惯拒人千里之外了吧。
因今日是出嫁后首回娘家,往后若无机会,两家虽不远,她也不大可能大喇喇地经常回去,所以对这次回家,黎娴满是期待,打扮得光彩夺目,用了早饭,随孟隼给孟老夫人请了安,两人便出发而去。
因为路并不是很远,孟隼看起来也不大是个讲究排场的人,所以随行的人并不多,只前后两辆马车,前头坐了黎娴,后头是跟着一道回娘家的夏菡蓝双。孟隼骑马,身边也就只随了几个侯府的侍卫。
黎娴今日起身虽早,只拉拉杂杂的琐事弄下来,等这会儿出门的时候,也已经巳时多了。临安繁华,这当口,街上已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孟隼领着马车到了慈山寺一带,再过去几条街,便要到定国公府了。行了片刻,听见前头有铙钹声起,渐渐便被前头人流堵住,通行不顺。
孟隼遣了个侍卫去看究竟,片刻侍卫回来道:“世子爷,前头慈山寺里做法事,正朝这来,占了一条街,附近人都来烧香,瞧着过不去了。”
这条是最近的路,这才取道。不想却遇路阻。虽是侯府出行,只碰到这种事,若强行驱开闯过去,必也招人背后怨怒。
孟隼回头看了眼黎娴坐的马车,皱眉道:“退回去吧,拐个弯过去。”
侍卫应了,车夫也照吩咐掉头。孟隼提了马缰正欲转向,见对面已经行来数十个身穿红黄法衣的和尚,敲了木鱼,口中诵经而来,其后跟随的善男信女顶礼膜拜。知道这是要游街一圈。便吩咐暂避一侧,等人流过去了再走。
黎娴也晓得了路被堵,只得坐在停下的车中静待。
离家才不过三天,她却觉得过了许久,想念风度翩翩的父亲,温婉可亲的母亲,哥哥嫂嫂,还有她的妞妞。
养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有了感情,她嫁人了,妞妞却没跟了她来,也是她考虑后才做的决定。
妞妞是太子送她的,她只能舍它留在家中。带到侯府事小,但万一被孟隼知道了它的来历,怕又要生出一场口舌,且最后若把太子也牵扯进来,这更非她所愿,只好留在家中了。此刻想必父母都正翘首期待。想到很快就要到家,黎娴心里一阵快活。
孟隼勒马于路边,漠然看着从自己马前慢慢行过的法事队伍。目光落在一个正靠近的和尚身上时,陡然锐利。
很普通的一个和尚,面目淹没在人堆里就找不到,他正左手木鱼右手法锤,口中念念有词而来。引起孟隼注意的,是他的眼神。
真和尚的眼神里有慈悲、从容和安宁,泛着睿智的光芒,走在路上,一般都是低头快速行走,不四处张望,而这个和尚,眼神锐利,毫无怜悯之心,孟隼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假和尚。
恰此时,那和尚已经到了他的马前,陡然目光大盛,抛下木鱼,手上已经多了把闪了蓝光的利刃,朝孟隼扑了过来。
侍卫们骇然目眦欲裂,惊叫声中,拔刀奋不顾身扑来。却是赶不及了,那和尚已如大鹰扑到马前,只见一道快如闪电的寒光掠过,眼见就要刺入马上之人的胸腹,孟隼已仰身向后,堪堪避过利刃。
电光火石的一瞬。
那刺客本拟一招致命,万没想到竟被避开了去。刚这一下实在是集了全身力道,收势不及,匕刃擦过孟隼坐骑的右耳,削掉了半边。孟隼翻身下马,那匹骏马很快竟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软倒在地,原来那匕首是淬过剧毒。侍卫们早聚了来,不等那刺客再有动作,数人一拥而上便将他迅速制住,抽了条马缰牢牢缚住。
孟隼立刻上前将他下巴捏得脱臼,果然从嘴里滚出一颗自尽用的黑色药丸。
果然是个死士。
这一场突变叫街上大乱。和尚们法事也不做了,与路人惊叫着四下奔逃,地上丢满木鱼锤子,刚还人头攒动的街面,转眼空空落落,人群只聚集在远处惊疑不定地围观着。
“侯爷,这刺客……”
“押去大理寺,”孟隼知道即便抓到了这个活口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是大理寺管辖的范围,本侯无故被刺,怎么也要给我个交待。”
那侍卫离去,又下令道:“往国公府去吧。”
孟隼没了坐骑,上了马车,坐到黎娴身畔,随口道:“我刚若没避过,你现在已经成寡妇了。”
“侯爷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黎娴刚才被马车外的声响惊动,顾不得什么避嫌,早看了出去。活了十八年也没历过这样惊险的刺杀,一颗心怦怦直跳,孟隼坐在她身边才感觉踏实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