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两个人。
林纪年睫毛微敛,敛下情绪,半晌,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平日姿态。
房间寂静,落针可闻。
谁也没有先说话。
林纪年细细打量坐在轮椅上的人,属于将军的挥斥方遒的气势似乎被那双无法站立的双腿磨没了,他就这样坐着,淡淡的,似乎没有事情引起他一点情绪。
如今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一点将军的样子,反而像是独立在世俗之外的仙客。
“皇上,”裴怀瑾终于在林纪年目不转睛的探视中先抬首,他淡声道,“不知叫微臣来何事?”
天气已经由暖转凉,他依旧穿着薄杉,沉得他人越发出尘。
林纪年觉得,再塞给他一根拂尘,可以直接修仙去了。
这样的性格,若说他无缘无故的踹人下水,如今就更不信了。
林纪年终于转开了眸光,他缓步走回书桌前,问出了他的疑问,“谢博衍可曾得罪过你,裴爱卿?”
谢博衍是谢汀安的长子,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裴怀瑾声音依旧很淡:“不曾。”
林纪年又问道:“那你为何把人一脚踹下水去。”
裴怀瑾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依旧是在早朝的说辞,“看他不爽。”
末了,他抬头,又补充道:“皇上若是为了这件事找我,大可不必浪费时间。事情就是这样,并没有其他的隐情。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臣就先告辞了。”
啧。
林纪年见他冷淡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很想捏捏他的脸。
不过为了维持一下人设,只能暂时忍住。
他淡定的站起身,缓步走到裴怀瑾身旁,微俯下身。
“你看他不爽?”他倏然指着自己,问道:“那你看我爽不爽。”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的我。
裴怀瑾抬头看向他,神情一怔,很短的愣了一下神,半晌,他又恢复凉薄的姿态。
房间的光线明亮。
小皇上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因着半伏身,脖颈露在阳光下,泛出莹润的色泽。
他眸眼带着笑意,眼尾挑起了多情的弧度。
裴怀瑾手指微动。
半晌,他垂眼道:“臣不敢。”
“不敢?不敢干什么?”林纪年眉眼敛了笑,似乎逗弄裴怀瑾上了瘾。
他又靠近了几步,仗着皇帝身份开始为所欲为,“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敢说实话?”
裴怀瑾黑眸闪动,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可置信中又夹杂着强装的淡定。
他有些怀疑刚才自己听错了。
那个怯弱的小皇帝说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自己似乎被人调戏了。
偏偏那个人还是皇帝。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头一次露出破绽,他那对付千军万马的计谋在小皇帝面前溃不成军。
林纪年眼睁睁的看着裴怀瑾的耳垂多了一点红。
他的喉结微动,有一瞬间有想趴过去咬一口的冲动。
裴怀瑾可能因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调戏,他的耳垂越来越红,最后漫上脖颈间,隐入衣服里。
他十四岁上战场,用了三年时间名震边关,匈奴闻之色变。
用了三年的时间收复了被匈奴掠夺过去的失地,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把匈奴敢至雁门以北。
他如今也不过才22岁,初上战场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想到这里,林纪年倏然又有些心疼。
他神色一晃,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裴怀瑾,低声问道:“你在战场的时候……一定很苦吧。”
裴怀瑾纵横战场多年,读过得兵书数不胜数,却隐约摸不清这个小皇帝的路数。
他垂下眼,看着那身长衫的衣摆,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不苦。”
“那里晚上夜空很美,星星比京都的要亮,”裴怀瑾见小皇帝陌生的背影,有点见不得那人难过的样子,他轻声说,“那草原也辽阔,跑马时……”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倏然自嘲一笑。
这般残废之人,还跑什么马。
他语气变得Yin沉起来,“皇上叫微臣究竟何事,不如直言。”
林纪年意识到什么,暗地里掐了自己手一下。
你这破嘴,提什么不好!
“难道朕没事,就不能喊你了吗。”林纪年语调一转,眼睛在四周快速的转了一圈,“再说了,谁说朕没事?”
他说完,便快速的走到书架上,随意拿了一卷画道:“前几天,朕偶然得了一幅画,对画所展现的意境有这困惑,听闻裴爱卿家中藏画颇多,就想跟爱卿探讨探讨。”
裴怀瑾看着他,目光幽深,带些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