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鼓咱有。可是文景说的竹竿上有铁环的那种竹嚓在哪里呢?”慧慧考虑问题总是很细心很周全。
“好。这主意妙。”慧慧和红梅花首先拍手叫好。红梅花还做张做势,举着那葵盘做了个垫步的动作。她喜欢手里有道具,这样动作就简单了许多。
春玲这伎俩,文景既恶心又胆寒。“千万别招惹她”,出于自卫的本能,文景决定配合春玲,把这首语录歌的舞蹈动作编得好好儿的。
“行。我原来也考虑到七个人举纸板儿用人太多。咱的舞台太小。”春玲一改原先的僵硬态度,很爽快地表示同意。她又拍拍手让大家安静,问还有什幺意见。
于是,她们决定先休息一会儿。个别动作再三三两两切磋切磋。红梅花见春玲又整衣襟又打土,才发现她们每个人的裤脚和鞋袜上都荡满了浮尘。“比较起来,还数春玲干净呢。”红梅
“咱们这样,”春玲见文景不置可否,便把身子一拧,给了她个后背。然后招呼其他女娃们说,“咱用硬纸片做上七个同样大小的方板板,在上面写上马、克、思、列、宁、主、义,你们看怎样?”
“还是研究交公粮的事儿?”春玲俯身到吴顺子耳边,小声儿探问。
春玲说:“那头要开支委扩大会议,嫌男家伙们来了吵呢。罚他们上场劳动。”所谓“那头”是指西头的革委办公室。
陆文景没听清他(她)们在咬什幺耳朵,跑过来也截住吴顺子。希望会后能开开保管室的门,找四根长竹竿儿,她比划说她们排练语录歌需要自制道具。吴顺子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再没有什幺分歧,姑娘们便排练开了。文景突然想到敲手鼓的该配四位男演员。就好奇地问:“今天怎幺没有锣鼓,不见男男?”
然而,有几个姑娘却看着红梅花掩了鼻子偷笑,她们认为那动作笨极了。这几个不约而同又将视线转向了文景。
于是,她们便放下柳条和葵盘,推选出四个手脚不太灵便的代替男演员,先归整队形,再研究出场、亮相,以及亮相后的动作。很快就热情洋溢地排练起来了。这些正处于妙龄年华、精力充沛的姑娘们,一旦燃起青春的烈焰,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眼看从生产队的西门儿进来一个个神情庄重的支委,她们都熟视无睹。因为她们全部身心正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一会儿,各人身上都热烘烘的了。汗水在鬓角流淌,全都浑然不觉。那语录歌仿佛是圣歌,和她们升腾的灵魂连在一起了。年轻人无一不怀着某种情感、某种追求、某种希冀或某种梦幻。尽管希望渺茫,甚至会化为泡影。但只要朝圣的激情喧啸动荡,思想便超越世俗了。谁还想“尽管”后面的内容呢?陆文景、陆慧慧与大家一样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你们小声儿些吧!”直到她们影响了西边的支委扩大会议,吴长方派吴顺子过来制止她们,她们才收敛了些。
“春玲的想法倒给我提供个新思路。”文景笑道,“咱革委会办公室不是有那幺多马、恩、列、斯和毛主席的像幺?咱选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主席的四张,贴在春玲说的硬纸板上。配上四个敲手鼓的装扮成新疆人;再配上四个拿‘竹嚓’的,装扮成苗族人;体现全国各族人民衷心拥护毛主席的精神。一共十二个人也就够个阵容了吧?——春玲你看怎样?”
姑娘们又嘁嘁嚓嚓议论起来。往常她们到公社去汇演,见过那种道具。那是象短笛那幺长的一截竹竿儿。与笛子不同的是上面有两排大孔眼儿,眼里穿了圆铁环。这样,舞者只要举着竹竿的一端一晃,就发出铁环击打竹竿的声音。嚓,嚓,嚓嚓嚓。那舞者每这样响几下,还要把肩膀前后地耸耸。声形相配,既神气,又爽耳。姑娘们知道革委会钱紧,肯定不支持她们去县城购买。于是便又吵成了一锅粥。
这时,一位父亲曾做过木工的姑娘便自告奋勇,说她这就回去找把锯子来。
“嗯。斗争激烈得很。”吴顺子一脸的严肃与凝重。
这样制作“竹嚓”的诀窍,确实是大家闻所未闻的,但听起来又确实可行。于是,众人又嬉笑着你一拳我一拳地推打文景,都夸她鬼精灵,创造性强。
“咱们自己动手,造它四个呀。”陆文景成竹在胸,大声地说,“咱库房那幺多旗杆,七长八短的。咱一会儿就让吴顺子开了库房,选上四根最长的,借把锯子,锯它一截。”她边说边比划。“然后带回家去,做饭时烧红铁筷子,嗤一声、嗤一声烫它几个眼儿。再找些铁丝,切成一般儿长短,穿进眼儿去,用钳子弯成圆环儿。嚓嚓,嚓嚓嚓!不就是个竹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