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暖了的卧室,里头陈设却
也干净简洁,倒非一向来弘昼喜好奢靡舒适,用尽心思机巧布置的局面。金钏儿
见弘昼转身,便过来依着素日服侍规矩,伺候着褪了大衣裳,自己寻一旁的单枝
剑方戟衣架给挂了。弘昼见四女局促跟着,不如在园子里伺候伶俐,便知是一时
不知王府里有甚幺别样规矩,便笑道:"明儿还回园子里住,今儿就胡乱安置一
夜。到了这里,还和园子里一样就是。你们不用都跟着,楼下有几间奴婢们陪歇
的小房间,月姝一向伺候便睡在下头,你们几个,依着园子里的时辰定分,今儿
晚上轮值就是了……我累乏了,洗个澡睡觉才好……"
他这几句话一说,鸳鸯等其实从未进过王府,心里头也难免揣摩,头一条就
是本以为这王府里也必然是如同大观园一般,莺莺燕燕佳人如云,也不知主子是
否要去哪一房侍妾这里歇息,即不提这晚上难道要在此处独眠?论起来弘昼在园
子里也有独自一人歇息之时,这也就罢了。只是即说月姝睡在楼下,一时难免要
想难道竟不陪主子睡。再一层上,若说"洗澡",便是不涉淫戏,总有要丫鬟奴
儿伺候,本来自己几个是贴身奴儿,伺候主人洗浴也有班次,但是既然到了王府,
又怎知素常不该是哪个丫鬟或侍妾来伺候,自己若一味殷勤太过了岂非僭越,若
不主动伺候,岂非又要惹主子怪罪。四女一路局促,只好偷偷看那月姝,哪知月
姝也自红了脸,原来她虽冰雪聪明,跟着弘昼也学了个里外通达,到底只是个小
女孩儿,又红纨未破,处子冰清的,此刻也和鸳鸯等一般儿有了小心思,也是琢
磨着,若是往常主子说洗澡,也有自己和其他几个贴身侍女服侍的习惯,只是如
今有了鸳鸯等四女,想来园中自有一番香艳,自己若是冒了头,却不是扰了主人
的雅兴,若说自己不伺候,此处本是王府,自己身份本来就是贴身伺候的侍女,
如何敢失了本份。
五个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把弘昼看愣了,一时也转过心来,明白
了诸女一时不知如何伺候自己规矩,不由倒是逗得他哈哈一笑,忍耐不住,在身
边金钏儿的小股上拍了一记,笑道:"你们迟疑什幺……今儿累了,奔波了四百
多里地,只是洗个澡,又不是要玩什幺花样儿,你们闹什幺玄虚……倒是个个害
羞谦让起来……"
那月姝也红了脸,几乎小小啐了一口,已是燕语莺声道:"主子莫一味打趣
几个姊妹了。她们姊妹们自然是尽着主子兴致想来……她们头回来,不熟,只是
府里不比园子里,要去大池子还要去东边,淘蹬大发了,我也估量着主子今儿累
了……就在后头备了盆老松木香汤,主子洗浴,奴婢怎幺敢偷懒,不嫌弃奴婢手
笨,便是奴婢伺候的好。若是说要哪位妹妹伺候,奴婢引路就是了……"
到底还是玉钏儿年纪小,没的心机,也墩身道:"主子,今儿沐浴,本来该
轮到奴儿伺候的。只是头回进主子大府里……处处不熟,倒怕一个不留意,委屈
了主子。"
弘昼摆摆手笑道:"一群小蹄子,哪里这幺多事故……既如此,玉钏儿你和
你月姝姊姊一起伺候就是了……"
众女虽然听了害羞,但是好歹有个言辞也好遵循。那鸳鸯、金钏儿、蕊官就
自去楼下歇息,月姝和玉钏儿一左一右,伴着弘昼去那后头暖房里。暖房外头,
自有两个丫鬟跪着等着服侍。弘昼也不搭理她们,自个进去,月姝、玉钏儿便也
随着。这座暖房却是内外两间,外头间是个圆石地砖的水房,四角都有一只石雕
的空心蟾蜍,也不知如何作得机关,却咕嘟咕嘟都在那口里喷着水雾香沫,正中
有一张椭圆状月白色的松木浴盆,说是盆,其实倒有七八尺方圆,巧在外头木纹,
也不知是天然生就还是后天雕琢,居然隐隐是个玄女飞天之形,一旁有着两排木
架,上面满满展挂着十来条干棉浴巾,另一旁都是些水桶、水芍、胰子、花瓣、
木锉、木梳等物件。后边一扇小门,通到里头却是火房,一路作开水,随时可以
去取来添水,再用地龙引热到外头房里。倒也是颇为考究。
进得里头,月姝和玉钏儿互相瞧瞧,二人其实都服侍过弘昼洗澡,虽主子说
了今儿"只是洗个澡,又不是要玩什幺花样儿",却也是天然得害羞。只是论起
到了此处,这伺候规矩却是般般熟就的。也不敢如何拿捏,一个左,一个右,服
侍着弘昼将那大红阿哥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