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早上开始,顾羿不再和宣及白一同吃午饭;不再理会对方每到下午茶时间都招呼他暂时放下工作,随律所的同事们一起吃些点心养胃、放松放松;不再无论几点下班,都与对方一同驾车或乘地铁回家;更不会在下班后,和对方一起去市场或超市买菜、购物再回家,一同说笑着边看电视边吃饭,然后用“石头剪子布”这种幼稚却富乐趣的方式决定究竟由谁洗碗;不再在晚上一同夜跑,顺道带玄武出门遛弯;更别提在家里迎面碰上时,有视线交流或简短打个招呼。
明明自小一起长大,此时却甚至比陌生人还要更疏离;就如同两个人只不过恰好处于看不到彼此、各自安好的重叠的平行世界里,独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第二周的周五傍晚,顾羿立于律所附近公园内,望着徐徐下坠的夕阳将天边一片鱼鳞云染成橘红一片,至西向东的天色由蓝灰色过渡到藏蓝色;明明是大自然杰难得之一,他却没有生出一丝至少拿出手机捕捉、保存的念头。
不知何时,有人走到他身后,熟悉的嗓音极为诚挚道:“我明白青哥哥你,一时间难以接受……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刚才已经去人事部办好了离职手续,会另外找一家律所实习。”
顾羿保持着这段时间待对方的冷漠态度,转身径直向相反方向迈步而去,没有丝毫犹豫。
宣及白旋即转身以目光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明澈、晶亮的眼瞳满溢炙热,“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我放弃——”,青年嗓音尤带稚气,却有着帝王般昭告天下不容置喙的坚决,“我会等到你首肯,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瞬。”足以震撼人心与天地的告白,终究还是随风四散而去,悄然隐没于逐渐黯淡下的天色之中。
往后,当顾羿每一次想起宣及白,或者看见夕阳染红天际,他都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他曾以为如每一个日升月落的平凡傍晚,自己身后有一个稚气青年双手拢于唇边,向天与地,更向他的最后一次盟誓;每当此时,他都会万般后悔:当时没有回头再看对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或许他都不会让青年留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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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可以按时下班的一日,顾羿却依旧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落地窗另一侧,夕阳坠落至地平线之下半小时,他才合上面前那本摆了一整个下午都没翻过一页的龙国《刑法》,起身回家。
他回到家门前,将钥匙插入锁孔,发现门是反锁时,他说不清自己是轻松又或是失落;家门被缓缓推开,即看到客厅沙发旁那盏落地灯所散发的昏黄柔和光亮,洒满整个客厅,满满都是家的温馨。
“青哥哥,以后谁先回到家,一定要打开这盏落地灯给晚回家的那个人喔!”那是宣及白和自己一同转学来大都市同住时,两个人之间的约定。
听到开门声,不知从哪里快速奔出的小玄武呜咽地扑向他,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玄武,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大哥哥马上喂你哈!”顾羿摸了摸爱宠的小脑袋,快步走向储物柜拿出狗粮来到放置狗粮盆的位置,却见狗粮盆里满满一盆狗粮几乎没怎么动过,他蹲下身子,再度伸手揉着亦步亦趋的爱宠后背,柔声问:“玄武乖,怎么了?小哥哥不是喂过你了吗?”
玄武闻言,咬着他裤腿就往客厅餐桌方向拽,直到这时,顾羿才发现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用餐盘倒扣着保温;一旁还放着一瓶胃药,药瓶下压着一张便签纸,是宣及白最喜欢的青色,“青哥哥,我搬出去另外租房子住。在找到房子前,会在同学家暂住一段时间,所以玄武要暂时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会再回来接他的。晚饭后记得吃胃药。小白。”
顾羿听闻蹲在脚边的小玄武又可怜兮兮地发出呜咽声,才回过神,抱起爱宠落座于沙发上蜷缩着,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饭菜、胃药、便条纸,以及与那盏如自己般孤零零立于黑暗一角的落地灯,昏黄、无力的柔光几乎无法对抗落寞与孤寂。
为什么,我会觉得家里、甚至我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声音和所有的阳光?
当年我从鹰国逃回国时,几乎没有时间发觉自己生活中因为突然少了朝夕相处的高战天,所随之而来的孤独和失落,接踵而来就是父亲获罪入狱的噩耗,紧接着日夜担忧地研究法律条文与卷宗;再然后父亲突然离世,小白极其自然地重新填满我世界里所有的空隙,直到今天傍晚他和自己告别。
现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冷!
顾羿下意识抱紧怀中温热的爱宠,不住用面颊去摩挲它的脑袋。几乎过了十分钟,他的呼吸才随情绪逐渐平缓,昏暗环境中,落寞与被遗弃感再度披甲上阵卷土而来。
如果因为这种孤独感与恐惧,我就可以放纵自己去接受那个我一直视为“弟弟”的青年吗?!
不,我不能!
103# 第 103 章 鸢尾国,黎帕市最负盛名的黎帕歌剧院内,随着台上那身着纯白西服的祁墨空结束作为第五首安可曲圣桑《天鹅》的表演……
鸢尾国,黎帕市最负盛名的黎帕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