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这条小路人并不多,只有一盏暗黄的路灯,周跃霜没有比吴贤书高,质问时望向对方还要稍微仰一点头,脸全露在昏暗的灯光下面。
吴贤书没见过这么崩溃的周跃霜。
就算是在他亡妻的葬礼上,又或者是他拦不下的魏启的暴力里,周跃霜都没有哭成这样过。
吴贤书有点慌了,他摸了半天没能找出纸,急急忙忙想用袖子去给周跃霜擦脸,却被对方一掌挥开:“滚开!”
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亡妻。时间太久了,其实吴贤书几乎都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那张声嘶力竭的脸早就开始模糊,而再次相见的周跃霜越长越像那个人,满脸泪水的样子挖出了吴贤书几近遗忘的、深埋的愧疚:“对不起……”
周跃霜最讨厌吴贤书这副样子,从他记忆模糊的童年到母亲死之前,他看了无数遍,是他无望的童年和孤独的过去。他现在只想远离:“…别再跟着我。”
“跃霜…”周跃霜现在的样子和刚才在警局的冷静判若两人,这种极端的模样让吴贤书后脊泛起冷意,怎么也放心不下,“我只想帮你。”
周跃霜攥住吴贤书的衣领,冷声道:“你要帮我?那就别再出现在我和叔叔的面前。”见对方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他不想再听:“你不要再来了,不要再跟着我。”
“本来我和叔叔好好的,”周跃霜松了手,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你一来就全变了…你不要来破坏我的生活,”他离开前又咬着牙狠声重复了一遍,“不要跟着我…!”
吴贤书站在路边,暗黄的灯只照到他的脚边,他在Yin影里没有再动,只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独自往前走,影子越来越淡,一次也没有再回头。
第二十章
袁其晨想过周跃霜会找过来,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正当她冲了nai粉给饿醒的小宝喂下,整理了用具和浴室正准备睡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那个漂亮的青年立在门外,背光站着,袁其晨从猫眼里往外看,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下意识没有打开门:“有事吗?”
周跃霜语气听起来很冷静,像是谦逊有礼的好青年:“我来接叔叔回家。”
袁其晨犹豫了一会,才道:“他不在我这里。”
然后她似乎听见对方轻轻哼笑了一声,随即说道:“我知道他在里面,让我接他回去,你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周跃霜的声音近了些,低了下来,“不怕被某些人误会吗?”
周跃霜的语调听在袁其晨耳里莫名怪异:“…你在乱说什么?我的邻居都是明辨事理的好人。”
“这样啊…”周跃霜轻叹一声,“看来你是不愿意给我开门了。”
袁其晨听不懂周跃霜语气里持续不断的怪异感,只想着匆匆结束对话:“时间不早了,我刚洗过澡,就不方便给你开门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说完便不等回复,关了玄关的灯,回了房间。
周跃霜听到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退几步,原本清亮水灵的眼睛全是血丝,他摸出手机,翻到雇人找来的资料邮件里那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喂?你好,是陆成先生的助理吗……听说,你在找一个人?…”
陆成来的不算慢。
他从另一座城市赶过来,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周跃霜靠坐在袁其晨家的防盗门边,陆成还没出电梯他就敏感地察觉到,在电梯门打开前站了起来:“陆先生。”
陆成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他拍拍青年的肩膀:“谢谢你的帮助,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周跃霜笑了笑:“这是互利的事情,我要找的人也在里面,只是袁小姐好像对我有一点误会,我只好找别的办法,没想到找到了陆先生。”
陆成显得很急,边听人说话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她对我也有一点误会,所以我们还是直接进去和他们说清楚吧。”陆成拧动了门锁,推开门:“用了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弄来的东西。”
周跃霜眼眸内闪了闪,轻声道:“只要有效,就是好手段。”
陆成一进门就往主卧去了。周跃霜没再管他们夫妻俩的误会,直往剩下的另一间房去,才打开门,隔壁房间传出一声惊呼,接着孩子被吵醒的哭声又尖又厉,周跃霜还没来得及关上门阻隔,屋内睡着的男人就被那哭声惊醒。
张禺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看见门口熟悉的青年,这段时间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往床里躲了躲。
周跃霜往床边走,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外面的天已经逐渐有些亮起了,窗外的天光照进来,张禺渐渐看清被自己养大成人的青年鼻头发红,眼底全是血丝,原本漂亮Jing致的脸看起来十分憔悴。
张禺愣了一下。
周跃霜几步就到了床边,他坐下来,没有别的动作,只看着对方。
张禺脑袋里一片空白,满眼只有面前离得近了的青年的脸——眉毛皱在一起,眼睛里的血丝全是委屈的样子,咬住了有些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