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皎莫名心慌,眼前的谢夺美好得像一场梦,却给他一种烟火绽放转瞬将熄的不安感。
可他总不能让太子殿下留在自己家过夜。
“明天见,殿下。”韩皎歪头越过怀里的杂货看向谢夺,用眼神要求他也给自己一个回应。
然而谢夺只是勾唇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殿下!”韩皎喊了声。
谢夺转身看他。
韩皎厚着脸皮道:“您说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谢夺点头:“是。”
韩皎盯着他认真地开口:“我希望您每天都这么快乐,长命百岁。”
谢夺失落的垂眸,没有回应。
韩皎心中那股惶恐感骤然疯长,急切地追问:“可以吗?殿下。”
*
“你怎么才回来?”偏厅里传来母后带着点愠怒地焦急嗓音:“今天这日子怎能溜出宫去!真是胡闹!”
顶着龙凤珠翠冠的女人,身穿一袭杏色常服,快步绕过帷幔走出来。
她身量比身旁跟着的两个侍女高了大半头,走到正殿站直了,发髻几乎与谢夺眉峰齐平。
“儿臣这几日在屋里闷久了,出宫透透气。”谢夺嗓音很轻,他自幼习惯了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对皇后说话,且只对皇后。
多数时候他不会反抗母后的命令,即使反抗也不会在言语和举止上表达出来,因为那样会让皇后崩溃大哭,甚至骂他跟老七一样没良心。
小的时候,皇后甚至不允许宫女和嬷嬷抱谢夺,不论是去花园散步还是在戏园看戏,皇后都是亲手把儿子抱在怀里,似乎生怕儿子被旁人沾一下,就不认她了。
自谢夺出生后,从前几月见一次面的皇帝,忽然对她关怀备至,就仿佛她失去的一切都随着这个孩子的降临,回到她的生命里。
她对这个孩子有种病态的依赖,一直到谢夺会走路之前,她每晚都会惊醒三五次,慌张地察看襁褓中的孩子还在不在。
这些事,谢夺自然毫无记忆,可他早已习惯了母后对他的依赖,即使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相信母后会对自己下毒手。
所以他拒绝了李阁老的计划。
不论如何,他不想先对母后和六哥出手。
皇后绕到谢夺身后轻轻按了按他后腰,抬头关切道:“疼吗?今儿乖乖擦药没有?”
谢夺没了平日不耐的神色,而是认真侧眸观察母后神色,轻声回答:“只挨了两下板子,母后就到了,根本没受伤。”
皇后厉声道:“太医让你上药半个月就得半个月,一日不许少!”
谢夺点头。
皇后转身领他去软垫上坐下,才问起正事:“今儿一早怎么突然乖乖奉诏了?在你父皇面前那股倔劲儿呢?”
谢夺有种古怪的感觉,他似乎从没如此认真注视过母后,明明还是那样熟悉的眉眼,此刻竟然有一种可怕的陌生感。
她的眼瞳很黑,跟六哥七哥一样,看人时漆亮亮的,特别有神,鼻梁又高又宽,这让六哥看起来十分英气可靠,在母后的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甚至有凶恶之相。
这威严面相,谢夺直至今日、此时此刻才陡然察觉,从前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后宫妃嫔和兄弟姊妹,都很畏惧母后。
她的下巴中央有道淡淡的竖沟,六哥的下巴也是这样。
谢夺才发现眼前这张脸容中,能看出多少六哥七哥的影子,唯独没有自己的。
“怎么了?”皇后见谢夺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里似乎带着委屈,便笑道:“一早刚奉诏,现在又想反悔了?”
谢夺垂下眼眸,低声回答:“没有。”
皇后深吸一口气,安慰道:“立太子是大事,你父皇也是一时冲动,你不能在他面前耍横,得慢慢儿劝着,往后还有转圜的余地。”
“父皇让我暂时代理政务。”谢夺抬眼看她。
“我听说了。”皇后不悦道:“一定是内阁那些大臣的主意,我已经派人去让你六哥进宫住一阵,政务他会替你处理好。”
“儿臣可以自己处理。”
皇后一愣,抬眼看向谢夺,很快又露出笑容:“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谢夺注视着她,郑重道:“六哥能做的事,儿臣都可以做,六哥做不了的事,儿臣也可以替他达成。”
皇后笑道:“这么大了,还总爱跟哥哥们较劲。”
“不是较劲,”谢夺眼神一厉:“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皇后神色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吩咐侍女把药汤端来,递到谢夺面前。
“这是外邦新进贡的野山参煲燕窝,母后给你温着大半日了。”
谢夺垂眸看了眼汤碗,没有动手,抬眼看向母后,低声道:“母后很久没唱那首小曲给我听了。”
“哪首小曲?”
“什么‘芙蓉一笑开’。”
皇后诧异道:“怎么忽然想起这茬了?都多大了,还要母后哄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