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冷静下来,才明白这个举动有多蠢。
他浑噩地游走在街上,天色暗下来,灯火通明,大约一个小时,梁洁芸一通电话催他赶紧回去。
第一次觉得跨入那道门槛无比沉重,叶汀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暴风雨,然而进去后,等待他的没有辱骂,也不是训斥,只有梁洁芸通红的眼睛,和坐在凳子上一脸凝重的叶万鸿。
“去哪儿了?”梁洁芸问。
在她的神情中,大脑一片空白的叶汀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梁洁芸并未看见另一个人就是他,曲一啸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梁洁芸看起来痛哭过一场,曲一啸又去了哪里。
家里平静得骇人,仿佛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叶汀以被同学绊住了脚为借口搪塞她,梁洁芸似乎相信了,接着掉下几滴眼泪,也许是他们遭受的打击太大,没有察觉到面前同样异常的叶汀。
“曲一啸呢……他回来了么?”
他惯常张牙舞爪,这会儿去如同被冻僵手脚原地不敢动,只唯唯诺诺打听曲一啸的情况,整理过的头发还有一撮支棱着,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滑稽。
梁洁芸擦了擦眼泪,说:“别问那么多,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
“他没回来么?”
“别提他!”梁洁芸哽咽的声音拔高几分,有点崩溃道:“他睡沙发,我们白养他了,他得了病。我想好了,他不走,过几天我们就搬家,免得害了你。”
“搬家?”仿若一道雷声从头顶劈下,叶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不能承受梁洁芸话里的信息量。
转头去看叶万鸿,他的父亲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发表一句话,叶汀感到不可置信,颤抖看着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的人:“妈,你在说什么,什么得病,什么搬家?”
“你小孩子不懂别问。”
叶汀没问,这个夜晚尤其寂静,家里没有大呼小叫,一晚上电视机都没人打开,梁洁芸没有准备水果,屋里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动静。
曲一啸原来在厨房外的阳台待着,待到天色彻底黑全,梁洁芸的话大概也听到了,回卧室里取了点东西就要往外走,叶汀想和他说话,但梁洁芸就在外面监视。
他能猜到“得病”是什么意思,他从来不知道男生喜欢一个男生是这么罪大恶极的事。和曲一啸有过好几次眼神交流,叶汀却无法从中读取任何信息,他痛恨自己这么笨。
一直捱到半夜,叶汀偷偷爬起来走到客厅,曲一啸身高腿长的个子蜷缩在沙发上,他刚蹲下,两人的目光就对上了,曲一啸也没睡着。
“我不会离开你的。”叶汀直接说道,用仅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
“姨不知道是谁,她不确定是不是男生,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我也承认了。你别告诉她真相,晚上她哭得很厉害。”
梁洁芸口中的“病”就是同性恋,她潜意识里觉得生养的儿子必然清清白白,是人之常情,如果没有曲一啸,叶汀就是梁洁芸希望的最招人喜欢的样子。
“搬家一定是气话。”叶汀下巴趴在沙发沿,不知怎的,他有些心慌。
“梁姨问我走不走。”曲一啸默了默,望进叶汀的眼,声音含着叶汀当时不能理解的悲伤:“叶汀,我不想走。”
“我知道。”叶汀把脸放在他的掌心,黏糊地蹭了蹭,还天真地以为他们能够度过这一关。
看不清叶汀的轮廓,曲一啸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眼中染上眷恋:“嗯,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我不会走的。”叶汀一遍又一遍地保证,倘若他再勇敢一点,就能和曲一啸一起躺在沙发上睡觉,没有曲一啸的体温包裹,他要失眠了。
“嗯,我也知道。”
十几岁的年轻人能把爱看得有多刻苦铭心,最终叶汀还是走了,甚至没有告别。
那时曲一啸正在数学考试,一回来人走楼空,除了他,能带走的东西都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曲一啸连坐下都显得吃力,他不该妄想,不该对那个人无数次“不会离开”的承诺抱有希望,这一刻他真正发现,即便在这里生活将近十年,能够留下的属于他的东西其实不多。
时隔多年,他再来回答叶汀关于“怀旧”的问题,不如付之一笑,斟酌道:“不如不想,因为从来没奢望你们会回来,想也没用。”
“不如不想?”叶汀转身,咀嚼回味曲一啸话中的意思,片刻后意识到什么,上前惊喜握住他的手,问:“那就是想过?”
曲一啸愣了愣,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叶汀就扑进曲一啸的怀里,用力得差点害两人一起从椅子上摔下去,叶汀的眼眶发热,眼泪不争气地掉出来,这是他第二次哭,上一次是为靳溪的那些话心疼得要命,这一回是心酸,激动,羞愧等各种复杂的情绪齐齐冲破心头。
他想着曲一啸的同时,曲一啸也想过他。
“我离开了……你当时一定很失望。”叶汀说,“你肯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