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了,好不容易。”
镜子里的人嘴唇一张一合,像两条丑陋的虫子在蠕动。
“你就再骗外面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一周,一周之后,就算她还昏迷在床上,你也拖着她去把订婚典礼办了。”
“不,不办订婚了,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给她套上白纱箍上戒指,从此以后她就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我老梁家的鬼。”
想跑都跑不了。
爸,爸,您从前老是说我浑,说我成天祸害人家姑娘又不给人家一个准信儿。可您没想到吧,我最后连您儿媳妇都是骗回家的。
梁浅笑着,没心没肺地笑。您说我骗她又怎么了,一介庶民,要不是从前被吴叔叔看上了做了手术,她一辈子也踏不进我军界的大门,进来还勾引我,勾引的方式就是天天把我当成沙袋打,您说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女的。
我骗骗她怎么了?
梁浅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老将军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那种身份,还能攀上咱们家这种皇亲国戚,就算被骗了也够本儿了。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已经开始抖,他就跟患了肌rou萎缩症的病人似的,声音抖,压在镜面上的手指抖,高高瘦瘦的身子也抖。
要不然呢,像您似的,对着那帮子狼心狗肺的平民掏心掏肺地好,您说您不喜欢元老院那种几个人说了算的,好,我妈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和我姨牵线,最后被元老院那帮子禽兽逼死了。您和我姨捣鼓着要搞君主立宪,要让那帮子跟蠢猪似的庶民做他们自己的主人,好,真他娘的好,这次轮到您身先士卒了,被人家抽了血扒了皮,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找回来。
梁浅越说笑得越灿烂,他看着镜子里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脸,最后再也忍不住,一拳头就捣上了玻璃。少校不知道对镜子里那人恨得有多深,那一拳下了死手,飞溅的玻璃渣子扎进了他唯一完好的那只拳头,顿时血流不止,皮开rou绽。
守在外头的梁家亲兵听见了这一声巨响,招呼也没打就跑进来,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吓呆了一张脸,他赶忙要出去找护士,却被梁浅叫住了。
梁浅笑得跟没事人似的:“手滑了,本来想抓洗手ye瓶子,没想到撞上玻璃了。”
亲兵看着这位大爷拳头骨节上竖插着的玻璃片,心中叫苦不迭,他心说大爷啊您在这节骨眼上能不再惹是生非了吗,有火回家去发啊。知道梁家底细的现在谁不是人人自危,都道原本穿一条裤子的梁家和首相大人,因为现任少当家一意孤行地要娶个随时可能发疯的少nainai回家,现在闹得是连车祸都搞出来了。
亲兵不敢跟这位喜怒无常的大爷死磕,谁知道他现在笑得春风拂面,回去就叫人把自己给宰了,从前准少nainai的助理那人的前车还在那儿呢。
他只能试图分散梁浅的注意力:“少爷,有件事儿,岑教授醒了,说是想见您。”
梁浅估摸着那人差不多该想的也都想起来了,他按住流血的手,心说那只狐狸该猜出来的一分都不会差,这又是件麻烦事。他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去,没看见少nainai还没醒吗?”
亲兵搔了搔头:“也成,岑教授说要是您不去,他就直接去找首相大人。他说首相大人虽然日理万机,但想来抽给他几分钟还是愿意的,毕竟从前受了那么多照顾。”
梁浅眼皮一跳。
“他还说……”亲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他想到那人一张瘦得凹陷的脸,不禁觉得有些渗人:“他说……想跟首相大人谈谈少nainai的事儿。”
梁浅的动作很快,尽管带着吊着石膏的左臂和划花了的手,他还是在下午就赶到了岑路所在的医院。
梁浅原本憋了气,可当他看见大难之后的挚友,突然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了,就算他梁浅是再没良心的一头白眼狼也得捂出些热度来。他起初以为岑路和他是一类人,冷心冷肺蔑视一切,还都死了爸爸。他甚至有些嫉妒岑路,因为他被蒙骗着,修改过的记忆即便不是自己的,那也比血淋淋的真相要好些。
而他梁浅,则是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沉沦。
可他如今却觉得这人和自己其实是不一样的。他看着岑路凹陷进去的脸和突出的颧骨,他今天没带眼镜,双眼里全是血丝,吊着两只发青的眼袋,体征检测器还连在他手上,看这架势,怕是一醒就闹着要见自己了。
梁浅毫无愧疚地一屁股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桃花眼睨着一阵风就能带倒的岑路。
他想,自己这位哥们儿,可真是装。
装冷静,装深沉,装作空目一切什么都不在乎,就连检测器上的心跳,此刻都平稳得毫无变化。
“你找我有事儿?”梁浅抱起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啊。”岑路没打点滴的手摸起床头的眼镜戴上,就像是又重新穿上了坚硬的铠甲,“梁少校平时露脸勤快,可真要谈一会事还得抬出窦中校的名号才行。”
打蛇要打七寸,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