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洲站在门口,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在他看到的后半截那短暂的“未来”中,严岑甚至没有出现,但他又实实在在地在那里——就在许暮洲最需要他的时候。
可许暮洲自己心里清楚,就像是生命中那些玄之又玄的“巧合”一样,遗忘了一切的他只会当那是一次巧合的门铃故障,哪怕之后会后怕,可能最多也只是感慨几句自己的运气不错,而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背地里偷偷护着他。
——这确实是严岑能干出来的事,许暮洲想。
严岑好像就是这样,他看起来那样傲气又自负,看什么都是游刃有余,仿佛全天下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
哪怕是这样细致入微又用心的事,落在严岑眼里,恐怕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举手之劳”。
但他哪是什么愿意帮人“举手之劳”的人,宋妍他们都说过,严岑为人处世一向奉行着“见死不救”原则,与他无关的事严岑连看都懒得看,更妄论巴巴地抱去帮忙。
但只有他……许暮洲想,严岑一向拿他当特殊的。
许暮洲心里直发酸,他脚步迫切地向前跑了两步,伸手推开了门。
煤油灯被搁在床头的小茶几上,铁盒里装着足量的煤油,正烧得热切。
那张逼仄的小床对于严岑的身高来说有些太短了,于是他也没躺下,而是干脆半坐在床上,向后倚着冰凉掉渣的砖墙,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是短暂地睡着了。
严岑显然将许暮洲的话听进去了,他锁骨附近的细小伤口被处理过了,上面糊着一层绿油油的不明糊状物,将他半个肩膀都糊满了。
许暮洲脚步一顿。
但一向浅眠的严岑似乎没有被他吵醒——或者说,在长久的相处中,严岑已经对许暮洲的脚步声免疫了,不会像是听到了陌生声音那样警觉。
许暮洲尽量放轻了脚步,踩着吱嘎乱响的木地板走到了床边。
严岑从小憩中醒来,先是习惯性地拧起眉,但紧接着又认出了许暮洲气息,于是干脆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懒洋洋地一抬手,握住了许暮洲的手。
“回来了?”严岑的声音里带着点初醒的漫不经心,问道:“问出什么来了?”
许暮洲顺着他的力道跌坐在床上,握着他的手,忽然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股心虚来。
——他觉得他好像背叛了严岑。
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场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许暮洲看着严岑的脸,总觉得他似乎已经抛弃了严岑一回似的。
这种感觉来得很没道理,因为那玩意说是“未来”,实际上不过也就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像而已。
可许暮洲就是觉得,那万一是真的呢。
或者说,谁又能说那就是假的呢。
人类这种生物善变且复杂,矛盾和虚伪都是埋在骨子里的劣根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翻腾出来作一作。
许暮洲了解自己,他长这么大以来,没有过哪怕任何一段长期关系——亲人,朋友,什么都是如此。那既然他从来没享受过长期稳定的亲密关系,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真的有享受长期关系的能力。
在发觉这件事之后,许暮洲忽然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恐慌之中,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情绪是不由自己掌控的。
何况他本来就比别人缺失一大段情感能力,这是他在童年就被刻下的伤口,在成长过程里已经不可逆转地镌刻在他的灵魂和性格上。
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谁又能保证他之后真的不会因为“腻了”而抛弃严岑,选择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说到底,他不相信自己。
他害怕“未来”的自己会真的背叛严岑。
而这种可能性只是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许暮洲就不可控制地心慌了起来。
就像在“未来”中看到的那些一样,许暮洲仿佛将现在和“未来”的自己割裂成了两个人,他无数次想阻止对方,却最终只能无力地发现他什么都干不了。
“未来”对“过去”,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许暮洲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出身,他甚至在想,如果他小的时候可以跟别的小朋友一样,享受到安全的、完整的爱意,那他是不是能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
但这种假设毫无意义,许暮洲咬了咬牙,将其从脑海中抹去了。
许暮洲无意识地收紧了握着严岑的手,他定定地看着严岑,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如果未来一定要那样惨烈收场,那他干脆不要留下来,就像是他和严岑之前心照不宣的那样,轰轰烈烈地恋爱之后,在离别到来前分手。
当断则断,也好过给了严岑希望之后,却又把他抛下了。
……何苦这样折磨他呢,许暮洲自暴自弃地想。
但紧接着,许暮洲又后背一凉,后知后觉地发现,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水晶球里那个莫名的海边离别,就真的要成真了。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未来,是原本命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