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他想,过去苦恋顾哲明,自以为求不得时,心情大约同现在的张饶一样吧。共情能力太强,使他狠不下心去责备对方,板不下脸冷言冷语驱赶对方。
他默然地抬头看了一会儿灰蒙蒙的天空,慢慢才开口道:“可能我的话很残忍,但为了你以后考虑,请把你的付出当作沉没成本,及时止损吧。”
张饶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不,感情这种事,和做生意不一样,不是亏了就能不做的。你就让我对你去吧,我会在不越界的范围内对你好的。”
说罢他自嘲的一笑,又添了两句:“也许好着好着,热情散尽了,我就会自行远离你了。让我憋着,不过是加大对我的折磨,这样对我才是真正的残忍。”
“……”穆宇再一次无言,片刻后,才偏过头看他,“那……希望你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多番的沉默之后,张饶此时的面色已是很平静了,他一面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烟盒,一个惯用的打火机,一面对穆宇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言尽于此,穆宇本来也不打算再停留,便离开了。
张饶背着风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再将烟雾吐了出来。
他想,如果这时穆宇回头看的话,自己的背影一定是个很沧桑很伤感的模样——这正是他要的效果,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嘛,他刚才好不容易演出那股子深情劲儿,不该浪费了,万一对方识破他,他后头的五六种方案都得没戏。
不过,他心里也的确很不是滋味,需要抽几口发泄发泄。
穆宇说他爱他的男友爱了很多年。既然是“很多”,那就必定不是一两年,至少也要三五年,那岂不是跟他们分手的时间也差不了多久?
再加上,穆宇承认根本就没喜欢过自己,也就是说,当初拒绝自己,身体原因不过是个借口。
照这个推论算,圣诞夜的事情多半也跟自己和人出去约会没关系,是他那个男友的锅。
真有意思啊,在一起的时候接个吻都困难,分手没多久就找着真爱,啊?还一爱好多年?
风渐渐缓了力度,张饶嗤笑一声,看着自己吞吐的云雾被风带远。
笑话,什么真爱,什么当成小孩子一样来爱护,什么暗恋多年终成眷属,他才不信,不过是个倒贴钱受自己给自己粉饰门面的话罢了,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好的人?就算真的有,他也不会让穆宇就这么简简单单、平安无事地去和对方结婚。
居然因为这种无聊的人来拒绝自己,耍弄自己,把自己当垃圾一样对待,真是欠教训。
他闷头抽烟,大脑飞速地运转,过了一会儿,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沉没成本?及时止损?对他而言,没有沉没成本,没有损失,因为他的付出,势必要被连本带利、千倍百倍地讨回。
占有穆宇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他想毁掉这个男人的一切,啃咬对方,刺痛对方,让对方流血流泪,一无所有。他想要看穆宇求而不得的痛苦的脸,想要看他因为吃痛而哭泣哀求的模样。
指尖夹着烟,缭绕的烟雾在黯淡的天光下模糊了他的双眼,掩去了他眼神里层层叠叠的幽暗,也掩去了他嗜血的疯狂。
整理好心情和仪容,再踏入办公室的门,张饶还是那个容易亲近、满面春风的好好先生,而且是个比以往更好的好好先生。
正因为两人敞开天窗说过亮话了,所以他对穆宇好起来更是不用遮掩,几乎是到了不遗余力的地步,而且像个忍者似的,说话少,出力多,行踪诡秘,让穆宇猝不及防,避无可避,时常是穆宇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帮完忙走人了,连个道谢的机会都不给穆宇,识相到令人胆战心惊。
穆宇觉得头疼,可这件事相较工作起来又算不得多重要,且手边的事已经很忙了,现在他常常是一坐上顾哲明的车就开始打瞌睡,或者在绿城时代广场一楼的肯德基里一边等顾哲明一边抱着包闭目养神,哪里有闲工夫去想怎么对付张饶呢?
他太累了,喝咖啡喝到对咖啡免疫,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
除了公司里的活和每天锻炼泡茶技艺,其他事在他眼里都没那么重要了,周末就是补觉,一觉睡醒也不得闲,邮箱里全是邮件,微信里的消息多到要爬十几次楼才能读完。
顾哲明也忙,忙到周末跑出门应酬,不是参加这个沙龙就是去陪哪个老总打高尔夫或者壁球。穆宇听说他最近一边在暗暗清扫公司中敌对派别安插的人,一边在不断拓宽自己的人脉和势力,面上是不见他焦头烂额,但穆宇明白,他的工作是谈笑中藏锋,于暗处见真章,已经不是累不累的问题了,是跟人拼布局,拼手腕,拼谁沉得住气。他的神思已被拉得极细,像一根蛛丝,轻轻一碰就要断,偏偏又和毛细血管一样生出许多旁支,每一支都是为体贴自己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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