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过老家,都是邻居每半年过去打扫一次,检查一下电路是否老化。
这次回去不用再坐渡船,江水之上建了一座桥,只是还未通铁路,只得坐火车,再赶去汽车站坐大巴。
白靖昀在手机上买了票,和陆尔风说周日将文件整理好了给他。
他趴在桌上,电扇吹出的风翻撩他额前薄薄的发。
白靖昀揉了揉头,头发长了,陆尔风下周搬去他公寓可以去楼下剪个发。
白靖昀像是刚恋爱的傻子,一边翻资料一边念着陆尔风的好。
对方又好又不好的,好的成分却比重多。
陆尔风想要程三明的资料这件事,大部分是因为白靖昀。
他要查程三明,将证词给陆母看,让程三明净身出户,滚远点。
白靖昀想象着,程三明抛妻弃子进入豪门,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悲未来,就觉得痛快至极,想要早点帮陆尔风将对方扒得皮都不剩。
他觉得自己被保护了,每想起来便心神荡漾。
白靖昀搓了搓脸,起身去收拾回到家的衣物。
下午两点的火车,老家不远,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陆尔风在公司忙,也没时间和白靖昀一起去。
好几天白靖昀都没见到他了,还好短信没断,不然他真的以为自己和陆尔风失去了联系。
总共要去两三天,白靖昀计划着收拾完程三明的琐碎后,该去给外婆上坟。
他要将自己最近的小幸运和未来规划像是个孩子似的在坟前与外婆念叨念叨,他要说,等到下周回来后,就可以开始整理出租屋的东西,搬去和同性爱人同居了。
墙上挂着的日历,每过一天便会画上一个叉号,距离十月份全国统一成人高考大概还有六十天左右。
白靖昀把习题册也装进了包,路上还得抓紧时间做题。
等到抵达外婆家时,临近黄昏时分,西落的骄阳呈现出厚重的焦黄色,平涂在陈旧的石阶上。
青石板的阶梯多年未清扫,裂开了细细的缝隙,青灰色夹杂着黯黄的干泥。
白靖昀解了锁开了门,屋内的一切陈设都是那么熟悉,没有变过,只是气味不同往日,艾香变成了淡淡的霉味。
他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通风,放下了包,匆忙洗了脸和脖子后就跑到书房翻找着陆尔风要的材料。
相册里压好膜的旧照片,上面印着时间93’07 02,某个压箱底的相框后藏着母亲曾经给程三明写的书信,确切来说,像是一厢情愿的情书。
白靖昀读得慢,自我折磨吞刀似的,感受着一个刚成年女孩蓬勃的爱意。
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男子,给予她丁点的爱,像是一颗煮烂的种子,埋下一个畸形的根,要了她的命。
开头的“致三明”和落款的单个“梅”字,母亲是雪白干净的女孩。
她给予了自己的生命,自己却短短一生,活得不比畜生和畸形儿长。
白靖昀又翻出了程三明给母亲的信,短,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没什么文化,没练过书法。
白靖昀将信纸揉得破破烂烂,看得脑袋疼,最终又不得不抚平,装进了文件夹中,用于做字迹对比。
他还找到了程三明曾经的警徽,上面绣着学校的名字,估计只是学校里几毛钱的纪念品,这些琐碎外婆都替愚蠢的女儿好好地收着。
白靖昀看着这些发呆许久,想着程三明也真的是傻,想洗白干净,飞上枝头也不懂得换个名字,这么放心自己的过去不会被人发现吗?又或许是一开始他就认定白靖昀这个孩子活不长。
白靖昀打了个寒颤,想着陆母再是女强人,将禄盛从亡夫手里接下,改名换姓做大成了自己的产业,也在程三明这里犯了糊涂。
陆尔风也坦言自己曾喜欢过程三明,这男人靠着皮相便一步登了天。
文件夹中笼统五六张照片,四封信,白靖昀的出生证明无用,户口没上程三明的名字。
陆尔风和白靖昀说,必要的时候可能会让他和程三明去医院做鉴定,走法律流程。
程三明手持禄盛的股,不是个小数目,他没为公司做出什么贡献,也没读过什么书,干不来大生意。
钱都是陆母一时脑热,相当于博人一笑赠给这个穷小子的,现在想要讨回来,只能走法律途径。
陆尔风说得隐晦,有些含糊其辞,白靖昀也没多问。
程三明傍上陆家,在澳洲美洲也有自己名下的房产,将股份抽干了也够普通人挥霍一辈子了。
当白靖昀将收拾好的文件放回包里,接着准备给自己收拾出个干净地方睡。
他将桌上的灰擦了,厚厚的一层,抹布洗了又脏。
给外婆先前供的观音上了香,最后去铺床。
柜子上的被子shichao着,摸着就难受。
白靖昀去邻居家敲门,借了两床被褥,邻居阿姨见到他都惊到了,连忙请进屋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