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没睡几个小时,上了车就开始犯困。他靠在椅背上补眠,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卫小初!卫小初!”
那声音极为熟悉,由远及近,但因为大巴开始起步向前,那声音又远了些。
卫小初猛地清醒过来,把车窗拉开到最大,探出头去,果然看到了那个人。
李藤威骑着自行车追赶着大巴,他见卫小初看到了自己,立刻松开车把兴奋地朝他挥舞双手,夏末初秋的风吹开了他的刘海,清晨的阳光照在那张少年意气的笑脸上。他迎着风不顾形象地大声叫喊,像个灿烂的傻瓜。
卫小初也向他挥手,眼眶漫上shi热,又听见李藤威喊道:“卫小初!出息点,不许哭!”
这时丁明皓骑着一辆小电驴载着甄纯也出现了,他加大了油门,边追边喊:“总算赶上了!小初,一路顺风啊!”
甄纯扶着丁明皓的肩膀,从后座站起来大喊:“小猪,再见!一路顺风!”
“再见——”李藤威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声音飘散在风中。
卫小初望着他最心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泪水滂沱地滚下,扒在车窗上探出头去,用尽了力气喊道:“再见!再见!”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再见并不是告别,而是一句承诺。
承诺着一定会再次相见。
☆、47最残忍的并不是他们相距千里,而是他们曾经形影不离
卫母的家乡是一座北方城市,卫小初虽然曾跟母亲一起来过几次,但对他而言,这里仍然是陌生的。
外公外婆都是善良的老人,对他也很好,但因为从小分隔两地,卫小初与他们还是有一点生疏。
卫母进入了妹妹和妹夫开的连锁小超市工作,人到中年开始学习管理和经营,难免有些吃力,但之前被关在家里太多年,重新工作让她觉得新鲜。离开了丈夫,从此母子二人的生活都需要她独自承担,因而也更有了奋斗的决心和动力。
卫父发现妻子带着儿子突然离开时几乎疯了,请了假千里迢迢地追过来,痛心疾首地向岳父母和妻儿认错谢罪,只求不要让这个家庭破裂。毕竟曾有十几年的夫妻情谊,卫母见他真诚悔过,难免被触动,但最后依然没有心软答应回家。只是二人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虽然当下无法和解,也还是为将来留了一些后路。
卫小初凭着原来的成绩转入了本地一所重点高中,学校要求学生统一内宿,于是他不得不第一次过上了住校的生活。与原来的学校不同,这里的氛围严肃紧张,严格的作息和密集的考试让他差点喘不过气,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高三的压力。
每个人都忙着埋头学习,没有人在意他这个转学生,即便是住在一起的舍友也不过只是泛泛之交。卫小初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拎着桶去排队洗澡,在陌生的环境里努力学着适应孤独的生活。
在稍有闲暇,大脑得以从紧张的学习中暂时抽离之时,他总会想念李藤威,想念丁明皓和甄纯,想念那些他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这里的深秋来得很早,校园里的两排银杏树从碧绿变成一片金黄,卫小初最喜欢走在食堂和宿舍之间的这条银杏校道上。每天吃完了晚饭,天还没全黑,他会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坐一会儿,用手接住几片被风吹落的金黄叶片,然后打开自己的钱包,在夕阳里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张夹层里的照片。
那是年初的时候,他们四个人一起去碧阳湖,丁明皓的哥哥为他们拍下的合照。
照片里卫小初和丁明皓坐在椅子上,李藤威和甄纯一起站在长椅后面,李藤威把手搭在卫小初的肩膀上,甄纯则在卫小初头顶比了个V字,像是长出来一对兔耳朵。那天的阳光正好,每个人都笑得灿烂,他们还不知道日后会有分别。
卫小初离开之后,李藤威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最残忍的并不是他们相距千里,而是他们曾经形影不离。从此抬起头再看不到那个清瘦的背影,再不能在上课时故意向他扔一块橡皮,看他回头朝自己抛来一个嗔怪的眼神。放学后的六楼厕所再不会传出暧昧的声响,也再不会有人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揽着他的腰和他说笑。
只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卫小初已经这么深深刻入他的生活、他的心,又这么突然地离他而去。
消沉的不只是他,还有甄纯。
两个人还是没有恢复以往的亲密,看到彼此的情绪都因为同一个人而低落时,却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某天丁明皓拉两个人组队去踢球,酣畅淋漓地踢完一场后,李藤威主动坐到了甄纯旁边,把水递给他:“甲醇,对不起啊。”他的心里始终怀有歉意:“我不知道你也喜欢小初。”
甄纯把水接了过来:“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你会把他让给我吗?”
“所以我才说对不起。”
甄纯推了他脑袋一把,却笑了:“白痴。”
偶尔在放学后,李藤威会独自一人走上六楼,坐在男厕所倒数第二个隔间里的马桶上发呆。当初他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