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沧境的吞邪渊终究没能守住,归墟大帝虽然陨落于青龙台,终以恶生道拉了整座素心岛陪葬,偌大沧澜海都已经被吞邪渊同化,凤灵均强撑伤体,以青龙法印封锁了这片海域,众人齐心协力布下重重结界,阻止祸患进一步扩散。
爬出吞邪渊的归墟魔族大多还被困在海里,这一带已经遭劫的城池现在都暂且空置,若是没有坤德令,暮残声根本不能轻松进来。
心魔筑梦的手段天下无双,暮残声走在海水退chao后的街道上,即便周遭一切都狼藉破败,依稀留下的些许轮廓都跟梦境里无缝对照,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那个已经被海水跑烂的难民窟,满目残垣断壁,来不及清理的人畜尸体浸泡在污水里,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周围已经看不到活人了。
诚如琴遗音所说,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尽如人意。
暮残声离开前放了一把狐火,虽说这是狐族天生的本事,可他控火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火势很快蔓延开去,残留淤积的海水迅速被烤干,连同那些可能传播疫病的尸体一起烧成了灰,好在结界不受火焰影响,反而在吸收火力之后变得愈加明亮,引来远处巡逻的修士,可当他们御剑抵达,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他化作九尾白狐御风而行,按照梦里记忆的路线找到了那个隐于深山的小村庄,变成乞水路人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年过而立的夫妻俩热情好客,只可惜丈夫早年行军伤残身体,至今未有子嗣,暮残声在一碗水的工夫里跟他们交谈了几句,那手脚粗糙的妇人一边纳着单边鞋底,一边闲聊说想要收养个孤儿视若己出。
“好人有好报。”暮残声对他们笑着道谢,离开前悄然在门前留下了一道辟邪的五雷咒。
不到一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暮残声想要把他在梦里去过的地方悉数走上一遍,可这里的时间终究不会为他停驻或延长,当他离开村庄时已经快过未时,思来想去,他没有去万鸦谷,而是回到了不夜妖都。
上次来到这里还是在十年前,分明入眼一切无所改变,暮残声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怅惘,他没有惊动沿途守卫,凭借坤德令直达位于妖皇宫南苑的暖玉阁,碧湖中央的那座八角小楼依然Jing致如画,可当他的手即将落在门上时又不禁顿住。
这一次,里面不会再有人抚琴待我了。他这样胡思乱想,竟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惶然,只是没等他犹豫再三,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既然不请自来,何必过门不入?”
一身绛红的九尾狐王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捏着杆青玉水烟枪,一手轻抚着怀中黑猫的皮毛,若非他的脸色过于苍白,裸露在外的肌体上还有几道狰狞伤疤,看着就像是闲渡浮生的慵懒美人。
暖玉阁本就是苏虞赏景小憩的地方,只是暮残声以为他还被各种事情绊在外面,不料会出现在这里,看那伤疤才刚结了血痂,眼里也有消不去的疲惫与忧虑,显然是在负伤之后又匆匆赶回。
暮残声的目光落在黑猫不复油亮的皮毛上:“陛下怎么了?”
黑猫抬起金色眼睛看了看他,口吐人言:“无碍。”
“你家那口子做的好事呗。”玄凛不提,苏虞却是吐了个烟圈,意味不明地笑道,“怎么,他从朱雀门里出来没去找你?”
“他没有说在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现在也大抵有数了。”暮残声看着黑猫,“陛下伤势如何?”
玄凛该是除了净思与姬轻澜之外,最先在第四界觉醒记忆的存在,那么真实世界里的他八成会守在九曜轮附近,琴遗音通过朱雀门后势必跟他相见,而玄凛与净思先前议定会在琴遗音抵达彼世时引导他找回真实记忆,只是有了道衍神君借机动作,琴遗音虽然恢复记忆却心神崩溃,恐怕在场其他人都落不得好。
“琴遗音没有下重手,倒是你……”黑猫的尾巴摆了摆,一双金眸定定看着暮残声,“昨天晚上大地灵气陡生变故,我想是净思尊者出事了,对吗?”
暮残声道:“她太累,睡着了。”
苏虞从这六个字里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水烟枪掉在了地上,一时愣怔。
“她……”玄凛似乎也被惊住,爪子不受控制地撕破锦垫,“难道说……”
“快结束了。”暮残声走上去,单膝跪在榻前与玄凛平视,“陛下,我们还没有输。”
玄凛沉默了很久,尾巴不自觉缠住了苏虞的手腕,换来回过神的狐王垂眸一眼。
苏虞替他开口:“那么,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暮残声微微一笑:“我请二位,再帮一个忙。”
落日水溶金。
夕阳西坠时,暮残声来到了北极之巅。
有昨晚那一场地灵之变,净思的死讯虽然还没有传开,对那些该知道的人却都隐瞒不住,重玄宫今日可谓风云变色,众弟子都被猝然变得凝重紧张的氛围压迫得噤若寒蝉,除了位置空悬的三元阁主,以及留在南荒的青木和北斗,司星移、厉殊与幽瞑各自连夜赶回,六阁九殿各位掌事长老也齐聚于此,不等天亮就急急奔向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