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成想被辛芷捡走。
辛芷不是没见过外人,可浮梦谷彼时因为香火道法闻名于世,前来投奔交好的人大多心怀鬼胎,哪怕防守愈发严苛也挡不住八方来人。因此,她在沈檀受伤时就已目睹,本想着是一场苦rou计,直到看见沈檀绕行远走,这才动了救人的心思。
沈檀素来沉默寡言,仿佛百丈崖上一抔冰雪,于苦寒中坚守着孤傲,即便面对族人也不轻易相求,而辛芷看似热情随和,实则凉薄多疑,她看多了色彩鲜艳的画皮鬼,就格外喜爱这份玉雕骨。
鲜少出谷的巫祝传人,应沈檀所邀前往北极境,而他跋涉千里破关问道,却把来之不易的《忘生忘我经》赠与辛芷以谢恩情,自己只刻走了三本咒书。
距离天法师以《忘生忘我经》点化灵族的那场盛典结束不过二十年,时人对这份真经封为灵族至典,片语残篇都可视若珍宝,何况是完整一卷?辛芷固然救了沈檀一命,向他索要报酬却只是个出谷同行的说法,没想真占他这份便宜,更不愿沾染大因果。
沈檀闻言眉眼微弯,难得开了个玩笑:“原来在下的命这样不值钱啊。”
他这一笑,就如芳菲覆白雪,霎时从寒冬迈进了春晓。
辛芷忍不住道:“你竟然是会笑的。”
“喜怒哀乐俱是人之常情,在下自然也不例外。”沈檀将玉简推了回去,却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浮生本倥偬,缘至幸三生。
沈檀护送辛芷回到浮梦谷,他们本该从此分道扬镳,然而就在辛芷即将走入山林时,她驻足回望,轻声道:“三年后的四月十九,是我二十一岁生辰,亦是我接任大巫祝的日子,你会来观礼吗?”
不等沈檀回应,她又道:“浮梦谷的大巫祝虽不严禁嫁娶,却是终生不可再出此地半步,我从小也被拘着,尽管应有尽有,唯独少得自由。此番多谢你带我远行,一路山水都映我眼中画在心底,可惜我帮你挑的那本琴谱尚未Jing研,只盼你三年后再来一趟,好生弹首曲子给我听。”
沈檀心里就像被蝎子尾蛰了一下,又疼又麻,到嘴边的婉拒咽了下去,郑重应了她,然后就听辛芷曼声一笑,如穿花蝴蝶般消失在林中,只留下一串羽花铃抛落在他掌心。
他揣着这串羽花铃,如握着伊人柔荑,魂牵梦萦地回了东沧境。
三年时间并不长,却发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莫过于沈檀集众家杂学之长,创立声乐咒术作为家学,选择族中悟性上佳的年轻子弟传授功法,让一个底蕴稀薄的小家族拥有了自己的传承,并在今年初打下了震惊东沧境的功绩。
东沧境水木丰茂,越是靠近海域越是灵气充沛,不仅宗门世家在此修行,邪祟怪物也爱在此兴风作浪,位于沧澜海域中部的潜龙岛本是毓秀之地,却被一群魔修占据近二十年,他们劫掠杀戮无恶不作,附近的小家族不敢招惹,大宗门没有足够的好处也不肯为此伤筋动骨,直到二月初二,两名沈氏女童被岛上魔修所害,落得一死一残,即将接任族长的沈檀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放此事,竟是带人打上了潜龙岛,以回声留魂之法使魔修内乱,推演出敌情事态,提早在四面设下陷阱,以不到百人的力量将这上千名魔修斩尽杀绝,一战惊艳。
潜龙岛自此成了沈氏族地,大家都欣喜若狂,感恩沈檀为家族带来的改变,而沈檀摸出了三年来不曾离身的羽花铃,想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约定,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那一段不到百日的相处,在他心里种下一截花枝,它本应在离开树木后朽烂,却因这个约定得沐雨露,在三年间生根抽芽,开出了愈加鲜艳惑人的花。
桌上木简刻着他写了三年的琴谱,沈檀将羽花铃攥在掌心独坐至天明,最终下定了决心。
沈檀推迟了继任典礼,搭上前往北极境的商队去赴约,所带不多,尽他所有。
辛芷等来了沈檀,男子未负约定谱出了那首琴曲,却不是为贺她将任大巫祝,而是明心求娶。
浮梦谷里无论辛氏族人还是外人,都指着沈檀讥笑不已,他只看着辛芷,冷漠如常的眼眸里满盛唯有她才能看懂的情绪。
父亲要将他赶走的时候,辛芷开口道:“让他先弹给我听。”
七弦动,天籁临,一曲毕,心意尽。
容华灼灼,奈何夭夭。
再美的事物都有凋残之日,纵是天人亦有尽时,生命无论长短,只计枯荣明暗。
辛芷笑出了眼泪,她越众而出,脱下法袍告罪父老,愿应沈檀之求。
她的父亲大动肝火,辛氏族人哗然不休,浮梦谷里闹得不可开交,可这些压力都由沈檀一肩顶住,在她应下那一刻,她就是沈檀的妻,东沧沈氏未来的族长夫人。
沈檀没有说过花言巧语,他只许给她一句誓言:“尽我此生,绝不辜负。”
辛芷终是远嫁东沧。
沈家多年落魄,族中多为内配,她是唯一远嫁来的外族人,哪怕不摆架子,仍是与沈家人格格不入,彼时家族刚开始发迹,沈檀接任族长后忙得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