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其中竟有个书生将袖子一甩,非但不往外走,反而还站定在容乐面前,他一脸不忿,“不知公子挑选本子的条件是什么?”
他是这几个人中名气最大的一个,曾经卖出过一部脍炙人口的戏本,只可惜那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靠着那个戏本,他后来写的戏本不等完成就会有戏班过来预定,让他赚了不少的钱。
可惜,自那以后,不知为何,他的本子再也没大热过。
于是过来定本子的戏班自然越来越少,直到如今,他新写完的几个本子竟然到了卖不出去的地步。
先前赵二找人时,他本不想参加,但是一听到价钱,让他不由得心动。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资质,被选上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落选了。
而选上的两个人,一个最近小有名声,另一个甚至还是个新手,是他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人。
落选的人虽然也能拿到银钱,但只是一锤子买卖,而且还只有三钱银子,但若是选上,可是每个月有一两的月钱!哪个多哪个少,傻子都分得清。
他看容乐年纪小,于是犯起了混,只觉得能凭自己倚老卖老压对方一头,于是指着那个瘦小书生道,“小公子想必很少看戏,竟然能选中这么一个从未写过戏本的新手。”他嗤笑一声,“这人只怕连唱词和念白都分不清吧。”
那人被他这么一说,脸都涨红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容乐最讨厌有人拿年龄说事。按理说到了这个世界,让他平白年轻了十岁,他该高兴才是,但看着自己比万俟峥还矮一个头的身高,软绵绵没有一丝肌rou的身体,和瘦巴巴的弱鸡身材,他实在是很怀念自己的现代身体。
他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模样,懒得和对方争论,平白自贬身份,赵二却不能让那人这么跟自家主人说话。虽然他没念过书,不懂什么主辱臣死的大道理,但也知道作为下人,他不能让主人在别人面前跌面。
于是赵二直接一叉腰,指着那老书生的鼻子道:“你在这里装什么大瓣蒜!放眼京城,谁不知道你除了《梅花园》,写的其他本子都是狗|屎一堆。就连那本《梅花园》还是借着当年端王新建梅园的东风才吹起来的。靠一个《梅花园》吃了十年老本,现在眼瞅着老本吃光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用不用我把那些戏班子私底下骂你的话全都讲出来啊?”
赵二本就没念过书,小小年纪出来打拼,所以骂人也是大白话。但正是因为这样,却顶得那人说不出话来。
那人自诩为读书人,自然说不出和赵二一样的话。指着赵二手指头在空中抖了半天,也没反驳出一句,只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又一看剩下的人都在看好戏,觉得丢了面子,又气又急,一甩袖子掩面走了。
临走还不忘把那三钱银子揣怀里。
剩下的人里本来也有不甘心的,那老书生出头跳出来,他们虽然没应和,但想着能借此再多要点银子,结果没想到那老书生被赵二几句话揭了老底,灰溜溜走了。他们自认为骂不过赵二,又不想在人前丢人,于是拿着钱赶紧走人。
于是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剩下了容乐、赵二、李元,和那剩下的两个人。
容乐先不急着跟他们讲有关本子的事,而是问了他们的个人信息。
两人一个叫冯宾,一个叫沃春池。前者是对写戏本有兴趣,前段时间京城中流行的《捉书记》就是出自他手;后者家境贫寒,自觉不是考科举的料,于是在这次落第后,开始试写戏本子。
冯宾的优点很明显,他写故事逻辑清晰,情节流畅,语言还算生动,在这几个本子中是第一等,这也是容乐留下他的原因。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内容老套,剧情干巴巴,缺乏起承转合,读下来像是白开水。
至于沃春池则和对方正好相反,能看出来对方的文字功底也不算差,但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写戏本,情节生硬,主线不清楚,不过故事里倒是有几个小亮点很有趣。
不过总体而言,瑕不掩瑜。
而且说实话,容乐更喜欢这种优缺点明显的人,更适合他接下来的想法。
他首先拿起了冯宾的本子,“你觉得你这个本子写得哪里好?”
冯宾一愣,犹豫了一下,“故事完整?”
冯宾这个人和他的文笔一样平淡。他是家中二子,父母不指望他能继承家业,他少年时读书不刻苦,自己也不想靠科举成名。家庭不是大富大贵,但小富即安,没有什么大的追求。
写戏本子算是他难得的兴趣,那本小出风头的《捉书记》本是他的练笔之作,当初随便卖了几钱银子,他都没想过竟然能小火一阵。
不过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自负自大。因为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那个本子是怎么火起来的,只认为是自己运气好。
所以,当容乐直白地问他,自己写作的优点时,他一时竟答不上来,只能随便说上一个自认为贴切的答案。
容乐倒是被他的实诚话给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