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步冲进来,神色仿徨:“妈。”
“Cut,”庄钦对女演员说,“你走得太快了,镜头没有抓到。”
这一幕重复NG了三回,庄钦又喊了“Cut”,忍不住纠正她的情绪问题:“父亲去世,如果你要去演感动和悲伤,这是很难的,也很难引起共鸣,你得演‘恐惧’而不是‘悲伤’。恐惧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体会这份陷入无边黑暗的恐惧感。”
那女演员正好怕黑,一听他说,马上就有画面感了。
不算难的一场戏,却足足拍了两个半小时,因为女演员掌握了方法,但小演员是很难控制的,这一场戏他才是镜头的重点。庄钦需要亲自去示范,告诉小演员每个动作,甚至给他道具,找的工作人员要的皮筋,套在小演员的手腕上:“像这样,”庄钦揪起皮筋,“啪”地一下弹回去,就做这个动作就好。
他认为讲解动作让演员去把握,帮他设计规范的动作,比让演员坐着空想半天要有效,至少对于大部分的演员而言,都是这样的。
庄钦浏览拍摄好的素材,喊了休息:“马上十二点了,午休了,辛苦大家了。”
“庄导辛苦了。”
“庄老师辛苦啦。”
摄影棚内异口同声地传来各部门员工的声音。
庄钦陡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笑起来:“不辛苦,大家配合得很好。盒饭在那边领。”他指了一下。
师姐走过来:“哇,小铃铛你很专业啊。还跟我说是第一次,看起来可不像。”
“真的是第一次。”
拍电影的理论和实践完全是两码事,庄钦的本子上记满了各种笔记,这场戏几个演员,需要几个摄影机,是否使用轨道和升降台,他还得理出每个角色的架构和状态,以及人物之间的关系,这远比他做演员时的挑战来得大,可第一场戏一拍完,他感觉复杂是复杂,但也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多拍多练习,今后就好了。
找了个桌子,一起吃完饭,所有演员都开始休息了,庄钦还不能休息,他还有很多工作,他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露怯,让人觉得他不专业,可这又是他第一次做导演,难免会有不专业的地方,只能通过用功来弥补了。
小刀本来要找他说话,师姐拉住他:“没看你师哥在忙吗,别去打扰他。你要无聊了,打个车出去玩。”
小刀挫败,看见李慕推门进去,就道:“那他怎么进去了?”
师姐:“你俩身份一样吗?你又不懂演戏,进去烦人干什么。”
李慕进了房间,反手落了锁,庄钦躺在一把躺椅上,正在记笔记,听见落锁的声音,放下笔记本,仰头去看。
李慕虽然人在现场,不过很低调,戴了渔夫帽和平光镜。庄钦看着他,李慕走到他的背后:“第一场戏拍得很好。”
“是吗?工作人员都怎么说的?”
“没仔细听,都夸你温柔用心。”
很多导演脾气很暴,这些工作人员几乎都是有经验的,见了太多的暴脾气导演,庄钦这样反复喊了几次NG,还手把手教的很难得一见。
不过这还是第一场戏,估计到后期,再好的脾气也会被水准参差不齐的演员给磨到暴躁。
“那我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庄钦问,“有什么要改进的。”
“除了脾气太好,别的都好。”
“脾气好还不行啊?”
“演员觉得你好欺,不用心怎么办?”
庄钦理所应当地道:“换人啊。”
李慕一笑:“你继续看。”他帮庄钦捏肩膀,庄钦点点头,想打瞌睡,又控制住了。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经是晚上了,喊收工,剧组人员欢呼。
演员去卸妆,庄钦让师姐和师弟提前回去休息了,他还得让摄影师把今天拍的都导出来。
回酒店坐的是摄影棚的观光车,前后三排座位,庄钦和李慕坐后面,庄钦坐在车上用平板看拍摄的素材,大概是太累了,眼睛都快闭上了,不由自主往身旁去靠,因为坐在最后面,厂棚路灯暗,庄钦闭了眼睛,额头抵在李慕的肩膀上,靠了有半分钟,迷迷糊糊地睁眼,打哈欠。
李慕手绕到后面,手掌轻轻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按。
有几个演员也蹭了车,回过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大家今天一早就注意到了李慕,《藏心》是去年上映的,因为其题材的特殊性,加上男主演颜值很高,非常火。
李慕这张脸和鼻尖痣都很有辨识度,任谁一看就知道他是谁。
大家也都意识到,他们庄导好像是有男朋友的,心里这么猜,但并不敢问。
“庄导,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吗,这边有家小龙虾做得很好吃。”
他们剧组连开机宴都没有,就直接开机了。
庄钦哪有心情去吃小龙虾,他摘下一边耳机,风呼呼地耳边吹拂:“你们去吃,我回酒店吃点。”
演员说:“那我们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