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缠着绷带的霍瞿庭刺出利剑般扔到了他的脸上,当时他的手颤抖到无法捏紧任何一张。
他明白霍瞿庭在想什么,可能相信了过去的自己的确爱过,但所爱非人,所以当下只感到恶心。
墙上贴的幼齿的汉字拼图跟照片上完全相同,一切陈设都未曾改变,甚至因为当初主人离开得狼狈,床上的被褥枕头还是散乱的状态。
好似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上浇上冰点的水,辛荷的肩膀再次耷拉下去。
很久,霍瞿庭才从齿缝里咬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辛荷轻松道:“你忘了吗?我说想要这个房子,但它不卖,所以你租一百年给我。”
“用得了一百年吗?”震怒之下,霍瞿庭的脸上浮现一丝残忍的笑容,“你自己那颗爱算计的心长什么样,自己不清楚?”
“原来哥哥担心我有命要却没命住。”辛荷像是对这些恶意的刺伤无知无觉,顺着他的话耸了耸肩道:“不用说一百年,可能再过一两年就死了,可就算做鬼,有个归处也好啊。”
“好。”霍瞿庭大步走到门边,似乎再也不能跟他同处一片屋檐之下,随着声音的消失,只留给辛荷一个冰冷的背影,“我就当作善事,为你买座墓。”
第三章
宣读遗嘱当天,法院被媒体挤到水泄不通,长枪短炮架在铁门外,闪光灯一刻未停。
辛荷到得晚,头戴一顶黑色渔夫帽,脸上一个大大的口罩,被律师事务所的流程负责人从后门接了进去。
等候室里,人已经到了大半,没一个不认识,但也没一个露出与辛荷许久不见的神情,各家聚成小团,窃窃私语。
辛荷看了一圈,没发现霍瞿庭。
几乎马上就要开始,他才姗姗来迟,做足主人公姿态。
辛荷想嘲笑他,但看他那张脸上全无即将接受商业帝国的喜色,一时又心内讪讪,只等这场最后的折磨结束,好走个干净和彻底。
展示密封、核验遗嘱有效性、宣读遗产清单与继承人,全程将近四个小时,除去中途的三次短暂的休息,为表示尊敬,从检验有效性开始,所有人就都起立,辛荷坚持站到四十分钟,开始腿软心慌。
他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霍瞿庭与他遥遥相对,站在最前面,但鹤立鸡群,可以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房间里有一股久未通风的闷感,混着木质家具的chaoshi气味,在发黄的灯光下,老旧的灯管发出“呲啦”的响声,屋里的所有人俱穿一身黑,随着宣读仪式的进行,慢慢开始有哭声传出。
辛荷可以理解这种哭声,因为他也有伤感。
因为在这样的场合,即便不为亡者心痛,也容易联想到自己的悲哀。
而他长到二十岁,已经稍稍懂得,人生在世,最不缺的应该就是悲哀。
辛荷把手放在前面人的椅背上,稍微扶着,减少一些疲惫,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听到哭声以后,他开始仔细打量霍瞿庭的表情,绝对与高兴沾不上边,却怎么看,也都不像悲伤。
他促狭地想,也许其实可能,那辆车撞走的不是他们两人之间错误的情爱,而是霍瞿庭的人性和良知吧。
霍芳年活了不到八十岁,不算非常长寿,但其中打拼的时间要长过很多人,留下的财产众多。
进门时,他们每个人就都收到一个册子,上面记录了今天要进行分配的所有东西,很有分量,甚至算不上册,可算本书了。
即便律师全部以“一号、五号、八号由性别x证件号xxxx的xx继承”的最简方式来表达,也读到口干舌燥。
真是辛苦,辛荷在原地微微动了动脚,心里这样感慨。倒不是为律师,是为自己。
霍芳年生前不喜欢他,没想到人都死了,还要折磨他最后一回。
霍瞿庭继财继债,是今日的主角,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场遗嘱宣读越接近尾声,众人的脸色还是难看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除了霍瞿庭,几乎还没人得到霍氏财团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霍芳年死前,就已经想尽合法方式为霍瞿庭揽财,但那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且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习惯接受了的,可也自认做足了孝顺的功夫,相信不拿大头,小利也会有一些。
事实却不尽如人意。
仍是那种闷感的痛,辛荷的不舒服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同时达到顶峰,许多双眼睛看过来,他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回忆:信达、宏生和百隆,还有一些没注意的东西,后面跟着的名字是——辛荷。
确凿的,这间房里只一个人姓辛,也只一个人名荷。
辛荷顾不上那许多双眼睛,只去寻找其中一双,漆黑深邃的、凝神看人时格外明亮,对辛荷来说,尤其特别的那一双——他看着霍瞿庭的眼睛,继而又去观察他的神情,只在上面读到平静、冷淡和厌烦。
过不久,遗嘱宣读便正式结束,嘈杂声也在一瞬间达到顶峰。
早晨在等候室里属于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