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 只是这件事他自己也还没谱, 暂时不想告诉庄奕, 让他虚惊一场,而无论自己找谁帮自己做体检,庄奕总会知道。
唯有任雪原,庄奕烦他烦得要命,是最不可能猜到的人。
寻聿明握着手机呆呆出了片刻神,走到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神情颓丧,没有一丝生气。他举起两根食指, 戳着嘴角向上一顶,脸上浮出一个笑容。
庄奕坐在餐桌前, 左等他不来, 右等他也不来,只好去楼上叫他。刚好小杨从大卧室出来,手里端着两只饭盒,朝他道:“庄医生, 江老师说你们要是吃完了, 想叫你进去说几句话。”
“稍等,我去楼上叫寻大夫。”想来外公是有事同他们两个说。
庄奕右脚一抬,落在楼梯上, 只听小杨又说:“江老师说,只要你自己过去。”
庄奕指指自己,“只有我?”外公有什么事,竟不想告诉寻聿明。
小杨点点头,转身去厨房洗餐具。庄奕过去敲敲大卧室的门,听见里面答应一声,推门走了进去,“外公,您叫我?”
“小庄……来。”外公刚坐到沙发椅里,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明明呢?”他又问。
庄奕将水杯给他端过来,放在两张沙发之间的小圆桌上,笑说:“他在楼上磨蹭呢,今天工作犯了点小错,回来就撅着嘴,有点不高兴了。”
“这孩子。”外公撇撇嘴,“那么……大了,越活越倒退,还闹小孩儿……脾气。”
“他最近是有点孩子气,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庄奕眼神含笑,嘴角的酒窝时隐时现,责怪的话说起来不带一丝怨怼,分明是在炫耀。
“他以前,不这样,叫你惯……坏了。”外公笑了笑,“那你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说。”
“我不饿,外公。”庄奕倚着沙发扶手,稍稍弯腰看着他,“您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
外公深吸一口气,又叹了一声:“也没什么……事,我想起上次……在医院,你问我明明父母,我想跟你说……说说。”
“上回是我太冒失,您不想说就别提了。”庄奕生怕他再犯病,提心吊胆地看着他,随时准备上前控制。
外公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心微微皱着,也分不清是常年累月皱眉留下的纹路,还是此刻情绪上脸。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端起瓷杯喝了口菊花茶,道:“我这话,你别告诉明明。”
大约是在心里来来回回掂量过多少遍,这番话说出来格外顺畅,竟连半分结巴都没有:“我早晚是要走的,估计也没几天了,这些事我不告诉你,明明他,永远不会说。”
“外公您别这么说。”庄奕听他谈到生死,心里不由得酸涩。
有外公在,不管他多么病弱老迈,寻聿明至少还有一个亲人,不是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若外公不在,他便真成没家的孤儿了。
庄奕明白,自己对寻聿明的意义再重大,始终无法代替外公的位置。倒不是高低之分,其实更类似于Yin阳,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外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些年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活”,顶多是苟延残喘而已。他对死一点不忌讳,反而隐隐期待着最后的解脱,只是放心不下寻聿明。现在有庄奕,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说的是实话,避讳也没用,人人都有这一天。”外公手里攥着一只红丝绒眼镜盒,拇指反复在上面摩挲着,“明明恨他爸爸、妈妈,一提起来就不说话。他那么乖的孩子,小时候还为……为这个,跟人打过架呢。”
寻聿明所谓的打架,不过是推人一把,然后抱着头挨揍罢了。
外公抖着手拿起眼镜戴上,又将桌上一本影集翻开,指给庄奕看,“这两个,就是明明的爸爸妈妈。”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缘已微微泛黄,庄奕对着台灯细细看去。男的梳着最近又流行回来的港式分头,黑皮夹克牛仔裤,头顶一副黑超墨镜,手里还有一把木吉他。不看那张祸害人的脸,单单这副打扮,就够让姑娘们神魂颠倒的。而女的梳着一片云式的大波浪卷发,一身穿大红吊带长裙,明艳得像颗聚光灯下的钻石。
庄奕不禁感慨:“他们真是……登对。”
“是啊。”外公笑笑,“明明妈妈跟他外婆姓赵,听说改了名,叫赵婧。”
“听说?”庄奕一转念,想起丛烨之前跟他说,外公年轻时被陷害入狱,挖了多年的矿山,妻子带着孩子和他离了婚,从此再无联系,大概女儿改名便是那时的事。
外公果然点头:“她从小跟着明明外婆长大,跟我……不来往,上学不好,高中就退学了。她喜欢跟社会上……那些小青年混,还交过好些外国男朋友,别的不……不会,外语学得倒挺好。”
“那明明爸爸呢?”
“明明爸爸叫寻未东,心野,喜欢文艺,大学毕业以后,不好好工作,和一帮小青年在卡……卡拉OK唱歌。”外公一生治学严谨,很看不上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