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发愣,直到齐卫东疑惑地“嗯?”了一声,才回过神,敷衍糊弄道,“谈不上高就,营生罢了。”
护士只当他是低调,也没看出他无意深入这个话题,又道,“苏先生太谦虚啦,老太太当着我们的面可常夸您呢,”说着,她学着老年人的语气道,“别看那些小子一个个没正形儿的,我们家也是有优秀的孩子的,只不过他这些年一直自己一个人在国外打拼,忙得很,等他有空回国了你们就能见到了。”
碍于有旁人在场,齐卫东没多说话,只是将头偏向旁边“哼”了声,以表示鄙夷。
苏凡瑜不轻不重地捏了他一下。虽然知道齐卫东已经在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的坏习惯,但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反应仍显得有些许刻薄。
某种程度上,苏凡瑜是理解老太太的。活到她这个份儿上,做的所有事,图的不过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罢了。
虽然从小便没有见过外婆,但母亲却从不避讳这个话题,直言和家里因为观念不合不再来往了。偶尔聊起,也会略带骄傲地告诉他,自己从小就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甚至他们给公司起的名字“明珠”,指的都是她。
而如今,明珠不在,明珠不再。老太太的心理状态可想而知。哪怕是撒一点无关痛痒的谎,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是哼她为了一点虚荣心撒谎,”齐卫东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解释道,“我是哼她凭什么觉得你来是理所当然?”
苏凡瑜失笑,轻轻拍了拍齐卫东的背,表示自己错怪他了,“别气,不值得。”
女儿去世后认为女儿的公司应该归自己所有的家长,会觉得从小到大没一起吃过一顿团圆饭的孙子应该到医院尽孝,在他看来是合情合理、完美贴合人物逻辑轨迹的。
是以,在听到护士那番话后,他的内心平静极了——对他来说,苏家不过是一群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只要放低标准不设期待,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的。如果这点小事都想不开,几年前他就该一头撞死在明珠的办公楼下了。
只不过想开是一回事,重修旧好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既不是圣母也不是软柿子,没有被人拿捏后还要上赶着示好的道理。
今天来这一趟,他自觉仁至义尽。
闲聊间,三人走进了一片极其安静的室内区域,护士骤然住嘴,连脚步都刻意放轻了。苏凡瑜和齐卫东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照做。
没走几步,护士停在了一扇门前,敲了敲,打开一条缝,“苏女士,您孙子来了。”
“哪个?”一个有些沙哑的苍老声音响起。
“苏凡瑜。”
房间里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护士求助似地看向苏凡瑜,想让他开口说句话,苏凡瑜只当没看见,打算如果老太太表现出一点抵触就掉头走人。
“……进来吧。”
算盘落空。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牵着齐卫东走了进去。
从门外看,这只是一片普通的病房,走进后,两人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老太太的房间差不多有五星级宾馆套房的大小,各类设施一应俱全不说,还有很多基于老年人身体状况的人性化设计,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倚靠在可调节高度的床上,老太太看上去和床头摆放的牡丹一样雍容,Jing神状态也不似苏凡瑜猜想的那样糟糕。
苏凡瑜下意识想皱眉——他觉得自己是被骗来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您好。”他微微颔首。
老太太没有回应,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的齐卫东看了许久,道,“这是谁?你包养的小男孩儿?带这种人来看我,你是想气死我吗?”
听出她话里露骨的迁怒,苏凡瑜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明知有很大可能会被伤害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甚至还连带坑害了齐卫东。
这根本不是什么仁至义尽,是傻。
病房里的空气一度凝固。
感觉齐卫东的手心开始出汗,手的温度却在变凉,苏凡瑜心里一紧。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却知道自己不能沉默下去。
“说实话,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和他共度一生,但在此刻,他是我用一整颗心爱着的人,如果您不能接受这一点,那也恕我无法与您交流了。”
“你们打算结婚吗?”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顺其自然吧,有孩子的话得上户口不是?”
“什么都没打算就要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毓毓,你疯了?”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们。阿樊只是没能投个好胎,难道就连爱情都不配拥有了吗?”
“男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是这种穷酸地方出来的男人!你还小,所以才会被一时的情情爱爱冲昏头脑,如果你不是苏家的女儿,你以为那个男人还会爱你多久?”
“照您这么说,人都是会死的,何不集体自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