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生寒。
他见过江未平静、愤怒、厌恶的目光,却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样,好像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该下地狱的恶行一般,好像永远不会被原谅一般。
他朝着江未刚刚看过去的地方望去,那黄发青年正巧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连忙做出了一个求助的手势。
祁林起初茫然,而后忽然脑中浮现出一些有些模糊的片段,他没想太清楚,怔怔回头,想要追上江未,却撞上了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李无恙从江未的肩膀前慢慢探出了小半张脸,脸庞稚嫩如初阳,双目沉沉如黑夜。
祁林突然一个颤栗。
那些模糊的片段忽然清明了,高考,教室,黄头发青年,莫名其妙的挑衅与纠缠。
李无恙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右手小拇指骨折。可能这一天一夜害怕又疲惫,上了小夹板后,小孩抓着江未的手,很快就睡着了。
李管家怕惊扰到李无恙,哪怕就和江未一墙之隔,也还是用短信交流着。
找到李无恙后,李管家立即将地址和在厂房守着李无恙的黄头发青年的照片发给了江未,问江未这人是否是他昨晚见到那伙人中的一个。
昨晚那伙人人多,天暗,江未记不太分明,但他可以确定是,这个青年他的确见过,对方与祁林有过交集。
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之前那些被扑灭的疑点火种,又重新燃烧,种种异常联系到一起,江未不相信这次绑架和祁林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要绑架一个并不得志的李家子嗣,不为财,又不伤性命,最合乎情理的主使也就只有祁林了。他不认为祁林会真的想要李无恙的命,但看他曾经对付自己的那一套,要让李无恙消失个一段时间,“给点教训”,恐怕是一直想要付诸行动的。
先来一场救人,先把自己的嫌疑洗去,再派人第二次出手,就得偿所愿了。
更何况,昨晚聚会上,祁林喝得多了,情绪激动,对李无恙又是毫不掩饰的憎恶,闹着一出,不仅仅是早有预谋,更是临时导火。
李管家又来一条短信,让江未结束了这段想法。
“少爷很久没和我说过什么事情了,方才听周婶说,你们最近闹了矛盾?”
“是。”
“方便说么?”
江未没有立即回复,那边很快便来了,“不方便的话,不必勉强。但是还是希望,不管有什么矛盾,就让它过去吧,少爷刚刚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劳烦你尽量担待一些,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了。”
江未心中一颤。
李管家又道:“对了,最近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问你,高考如何,咱们寄城的好大学可算是全省最多的了。但尽量还是挑个近一些的。”
“我的理想大学是B大。”江未几乎是像烫手山芋一般把这句话发了出去。
又道:“我知道不能单方面解约,我会和无恙沟通的。”
沉默轮到李管家那儿了,好久他才道:“如今少爷已经一点都不让我过问他的事情,他要是同意,我自然也没意见,老夫人这阵子既要调查绑架的事情,又得忙活祁林少爷的庆生,应当也是不会过问的。”
“想想,这两年也是变幻难料,我们少爷曾经石头一样的人,如今也能叫人捏到一点心软之处了。他爱护你,甚至都没看过那份合同,必定不用合同来要挟你,你等着他心软也无可厚非,可还是不要叫他太过伤心了,你还是尽量应付到他伤好了吧,哪怕先哄哄他。”
江未捏紧了手机,最终将“还有三天就截止填报了”删去,关了手机,专心看起李无恙的睡颜来。
不知多久过去,忽然有人敲门,江未被李无恙抓着手,脱不开身,只好微微扬声,“请进。”
竟是妈妈带着至安。
江妈把带来的水果放到桌上,低声道:“这孩子没大碍吧?”
江未微微苦笑,“对大人倒没什么,只是他还这么小,算是吃了大苦头。”
至安依偎到江未身边,有些担心道:“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他还不醒吗?”
江未捏捏他的脸,“弟弟是在补觉呢,过会就醒了。至安今天去见周医生有没有乖乖的?”
至安点点头,“抽血一点也不疼。眼睛闭一会儿就过去了。周医生还给了我一块糖。”
江妈有些宽慰地笑道:“年初换了药后,检验结果比之前明显好了很多,那位周医生很负责。”
“那就好。”
“你志愿填好了没?这两天可别光顾着照顾小孩儿,把这么大事给忘了。”
“……”江未正要先给母亲宽心说“填好了”,熟料李无恙竟这时睁开了眼睛,望着江未,像是也在等一个回答。
江未话到嘴边,变成了:“还没填好,还有三天呢,不急。”
江妈似乎没发现李无恙醒了一般,“不急不急怎么不急,早填了早安心,别拖拖拖的,能耽搁你多久的时间,万一你填得晚B大就先把别人给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