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哪吒手握着红绫,朝着药池的方向而来。
颈间的明珠微亮,他借着满天的月色和这一点光寻找着仓晓的身影。
仓晓这个人对他很好,像天上朦胧的月,虽在浩瀚银河中看起来并不是多么耀眼,可一但失去,就失去了全部的光。他难以想象失去这个人之后的场景,最好时时刻刻都能见到。
药池,仓晓正打着呵欠,蓦地有鸟雀惊起之声传来,他抬头望去,不远处站着个小小的影子。
哪吒……他穿了衣裳,发梢仍沾着不少水珠。
哪吒远远看着他,虽看不清相貌,却十分确定。待仓晓走近来,他忙转了身,用手捂着眼睛。
“这是怎么了?”仓晓问他。
哪吒道:“使者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容貌,哪吒便不看。”
原来如此,仓晓略略一笑,将腰际塞着的轻纱仍旧挂在脸上,道:“转过来吧。”
“嗯。”哪吒转过身来。
仓晓的头发shi漉漉散在肩头,连带着眼睛也氤氲了水汽。
“使……使者。”哪吒原是不会分辨美丑的,只是见过仓晓再看不得别人。
“怎么了?”仓晓蹲下身来,看着他。
哪吒垂眸道:“承缨道人是不是……不喜欢哪吒。”
他想说的不是这一句,可当见到仓晓便只剩下这一句。
仓晓摸了摸他的头,道:“不会的,不是不喜欢,是怕耽误了你。”
“耽误?”
仓晓道:“是,你的天资很好,迟早会遇上适合自己的人。”
“这样……”哪吒看着他,思量了片刻,才道,“我,不是有意放出的震天箭,我以为放出去它会自己落下来,更没想伤害东海中人,方才所说大半是气话。”
他生气,他委屈,可这一切不该叫仓晓来承受。
仓晓将人抱了一抱,沉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纵使哪吒再如何,仓晓也不会恼了他。
二人在林间待了许久,山上的夜风微凉,带着很重的shi气。
远方山是修行的宝地,仓晓送了消息回东海,只说与承缨道人一同修行,便留在此处安心养伤。
哪吒留在远方山的消息不曾传出,东海龙王也不再追究。
说到底是爱子心切,在旁人眼中他对哪吒做的确实有些过了,在龙王眼中就更容不得。
不过既说了修行,仓晓也不会浪费这块宝地。
后山除了药泉,还有一处择云洞,仓晓与承缨借了这清静之地,每日便只有修行,偶尔出来沐浴更衣再去竹舍处看看哪吒。
如此不知几月余。
“丙哥哥。”那日带他们进门的少年一路跑至药泉,喘着气道,“先生叫您去吃些东西,你现在可去?”
仓晓回过身来,看他出了不少汗,也不着急起来,只问他道:“你倒知道我今日出来,怎么……跟随承缨多年,还只叫先生?”
少年道:“您出来的日子是先生算出来的,能有上仙山修行的机遇已是戬儿之福,又哪里敢奢求什么师徒之缘。”
“戬儿……你大名叫什么?”
少年闻言,只拱手道:“还未向丙哥哥提过,弟子姓杨名戬,未记事起就在先生身侧了。是先生好心收留我在这远方山,并不算是他的徒弟。”
杨戬?仓晓看着他眉心的金纹,心中略有些许讶异。承缨这个人说起修行,又看不出来具体如何,说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又没有真凭实据,哪里就有本事留杨戬在身侧呢。他记得杨戬的师父该是玉鼎真人这号人物才是。
“如此,你稍等片刻,我穿好衣裳就来。”
“是。”
片刻后二人才动身往竹舍去,林中风很轻,划在脸上温柔的很。
仓晓看着矮他一截的杨戬道:“今日怎的你来了,我记得平日里皆是我自己过去或是哪吒来的。”
杨戬道:“先生新得了一样宝贝,想趁着这空挡叫您去看,否则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是心急了些,可是打扰着了?”
“他是这样不按常理的性子我又不是第一日才知道。”仓晓叹了口气,垂眸看着杨戬,道,“只是待会儿见着人,可不能再叫什么丙哥哥。”
杨戬杨戬笑道:“戬儿记得,要叫……使者。”
“是了……”仓晓弯了眼睛,一抬头,正看见不远处哪吒立在月下,林中月色很淡,叫人看不清神色。
“哪吒。”仓晓唤了一声。
哪吒闻声便走过来,见仓晓只着了一件单衣,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红绫丢了过去。
多少年的红绫,饶是历经风霜也不改这夺目的赤色。
“使者刚从药泉出来容易着风寒。”他话说与仓晓,眸光却落在杨戬身上。
红绫落在身上,批在肩头,仓晓道:“咱们这便过去,省的叫承缨心急。”
“是。”杨戬道了一句,略略挑了眉头,与哪吒分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