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道:“惊雷落地时,他还未降世,因此遗骸也只是一段蛟骨。”他两手轻轻朝着程透一推,那光芒奔向青年,屋内仿佛有龙yin乍响,青年散开的墨色长发迎风微扬,再落时,眼下光耀粼粼,竟隐隐浮现出了些许龙鳞。
“与真正的主人相逢,自称真龙之骨。”
混乱间,程透与程显听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青年后知后觉地发现,师父的目色久违地陌生了起来。他无法读出一丝一毫,也无法对事态有一星半点的掌控。
恍惚间,他想,真龙骨似乎找到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下一刻,他听见程显听匆匆问道:“如何让真龙归天?”
这话仿佛再度惊醒了所有人。程透茫然地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程显听,他却没在看他。他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慌乱,从未有过的慌乱,迫切。冷冰冰的眼里燃起了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逢软玉的失神放空梦醒似褪去,他望向程透,无限悲悯涌上眉头,“只要你愿意。”
巨大的迷茫与不安如chao水般淹没青年,在平地中他瞬间有种溺水的错觉,忘却吐息,心跳。他清晰地感到某些隐忍不发的如离弦之箭,在今日今日彻底无法收回。隐隐感到一双透骨寒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把一样书卷似的东西塞了过来。眼中只剩下逢软玉的背影,他站起来,像是逃离一般,又或不忍直视。
程透呆呆地坐在原地,两手凑在一起,紧紧攥着那样东西。
倾倒的琼浆还剩些呛喉的辛香,伴着遗忘的呼吸钻进心底。程透缓缓抬头,他看见,程显听站在两步之遥处,垂眸凝望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喊一声“师父”,嘴却怎么也张不开。想站起来,身子却仿佛灌了铅,仅仅两步也成了天堑,拦在二人之间。而程显听也未曾上前,他有些无力,慢慢地笑,程透在他的笑颜里看到了种无比熟悉,却在此刻陌生到回忆不起的东西。他试图思考,却听见程显听笑罢了说道:“翻开看看。”
程透低下头,这才察觉到自己手上确实拿着一本书卷。那书卷微微泛黄,显然有些年岁,却保存得相当完好,页面平展,没有半点折痕。卷封原本的颜色甚至已经无法辨认,上书的“疑云录”三个小字却力透纸背,清晰无比。
程显听仍然没有上前,只是低声道:“我初见此卷时,是在师尊的书案上。”
程透置若罔闻,只是伸手翻开了那陈旧的书卷。指尖相触时,卷本浮了起来,书页开始自己翻动。他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遣词造句却简略至极,到了晦涩难懂的地步。期间更是使用了某种他前所未见的文字,一连十几页竟没能看懂什么。
书页却兀自向后掀动,终于,他瞥见了三个字——“秦浣女”。
电光火石间,程透心中一凛,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他想让书页停下仔细看看,可惜书却并不听话,仍朝后翻着,他开始看到更多似乎是名字的记载,有些并未相闻,有些却熟悉无比,因为紧挨在“秦浣女”后,就是“君率贤”三字。
最后,他看到那书卷闪过了“显听”与“角宿”。
疑云录掀动至最后一页,合起来落在了桌上。
程透空着手抬头,程显听苦笑着站在原地,说:“我花了很久很久,读懂了从写有界轴名字开始的后半部分是什么意思。”他一手略抬,疑云录重新飞了起来,在程透面前再度摊开,略过“显听”那些,径直翻到了“角宿”。
“这上面有我,也有你。”
程透胸中渐渐清明,他张了张口,五味杂陈道:“我猜,你说君率贤本应是我母亲,是从这上面知道的,对吗?”
程显听颔首,却没有赞许。他避而不谈,转而继续道:“这上面写的,是命运的‘最胜无上好’。”
程透蓦地站了起来,他仿佛没在听程显听说些什么,只是望着他定定道:“我问你,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想听吗?”
程显听仿佛料到青年会打断。他久久地回望着他,两人仍旧隔着两步的距离。他温柔地牵起嘴角,程透却忽然懂了,那无比陌生熟悉,令人回忆不起的。
是疲惫。
他道:“可我必须要说。”
昔言
“疑云录由那位不可言名的娘娘亲手所书。”程显听缓缓道,“她在人间传说中,最广为流传的,便是以自己的相貌,创造了人。”
程透呼吸半滞,偏头低声道:“别说了。”
程显听不加理会,他缓缓吸了口气,仿佛是为了自己能平静地说完,“你本该拥有由那位娘娘亲手所设下的最胜无上好的一生,可是错了……”他不给程透思索的机会,音调忽然提了起来,“因为我一念之差,一切都错了。”
青年最终也无法再按捺不发,站起大步迈到师父身前,伸手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程显听却立刻向后退了步。疑云录飞来横在两人之前,书页停在“秦浣女”那页上,程显听双眼深不见底,只摇着头道:“你知道狐狸为何要先问界轴与君率贤安好与否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