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扬手而起——半空横出一道金光,落在了记忆中的程显听背上,他闷哼一声,雪白的衣衫上登时鲜血淋淋。
师尊没有出手制止,只是又开口道:“圣母娘娘以为,显听有错,亲口下旨惩戒,无可厚非。”
“只一未酿下大错,更罪不至此。显听是我徒儿,便不必劳烦界轴动手了。”
此去经年,再回首这番,程显听反倒笑了出来。当年胸口一片空白,身后这些皆是充耳不闻。而今他仿佛能猜到秦浣女一举一动,下一刻,秦浣女如他所料露出进退两难的纠结。一面是恻隐之情,一面是那位娘娘的旨意。她犹豫了片刻,狠下心来又画出一笔,“以下犯上。”
那一笔金光落在跪着的人身上,仿佛有泰山之重,压得他瞬间几乎趴在了地上。
“不怀慈悲。”
声声入耳。
程显听十指攥紧,咬牙不言。紧蹙着的眉头与急促的呼吸令他那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显出些狠厉来,秦浣女极轻地吸了口气,手下的动作便停了。
一直未曾出手制止的师尊淡淡说道:“此情此景,界轴或忆起昔日自己。”
果然,秦浣女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慢慢收了回来。她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许久,秦浣女退后一步,身形消失,只留余音回荡。
“剩下的,烦请师尊来画罢。”
程显听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站定在原地,双手合十,冲着师尊的方向长长一揖。
师尊嘴角流露出和缓笑意,一双眼再度跃尽所有时空,同徒儿四目相对。
他五指并拢,轻轻点头。
稍息
头好疼。
久违的头疼中夹杂着狂喜,程显听心里那股高兴劲儿还没落下去,已经先被剧烈的疼痛击垮了三分。自太阳xue向后如裂开般疼,就连眼眶都阵阵发痛。他浑身像是刚从凉水里捞出来,一阵冷一阵怪异的热。这种闷痛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寻找些尖锐的刺激来缓解,他下意识地握拳用指甲按向自己的掌心,翻身从床榻上下来,还没站稳便眼前发黑,腿也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跪坐在地。
程显听想也不想,张口喊道:“程透——”
这一嗓子伴随着眩晕,短短须臾里冷汗直流,灵魂分裂般的剧痛令程显听没了再喊的力气。他两手摸索着床沿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徒弟的寝室。天旋地转中,程显听隐约看见青年眉头紧锁,右眼下两指处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渗出,反倒为睡梦中的人增添了分妖冶的美。
不过,程显听可没心思想这些,他扑过去拽程透,整个人又挨着床沿跪倒在了地上。
大抵是动静太大,刚同玄蛟苦战一场的青年惊醒过来。睁眼便见师父抓着自己里衣的袖子跪在地下,脸埋在被褥里,额前几缕碎发都打shi了。他吓了一跳,打挺坐起来立刻去扶,“怎么回事!”
程显听抬起头露出一个勉强极了的笑容,急喘着气道:“我头好疼……”
不等徒弟反应,他自己爬到床内侧枕在了程透腿上,又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额前。
程透又急又气,“还撒娇呢!”
程显听晕晕乎乎地在他手上蹭了下,小声说:“不打紧,就是机会难得,让你心疼心疼我。”
青年的焦心被搅合得哭笑不得,修长手指移到额角轻轻揉起来,问说:“真的不打紧?”
“恩,是好事。”程显听低低哼唧几声,感到疼痛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下坠般的沉重。脑袋里被眩晕搅乱一团,他边半撑起身子边说,“你脸上破了个口子。”
“是嘛——”程透一愣,迷茫地眨眨眼睛,空出的那只手刚要抬起来,却突然被程显听按了回去。与此同时,淡淡的檀木幽香袭来,来不及反应,程透只感到眼下那道口子一热,柔软而shi润的什么轻撩而过,就连心里都揪着痒了下。
程显听若无其事舔了舔嘴角,闭上眼又倒下去。
程透如遭雷击,捂着脸上的伤口呆住半晌。他推了一把师父肩膀,红着脸恼道:“舔什么舔,你是狗吗!”
程显听拿手捂住眼,哼哼唧唧反问说:“我不是吗?”
在徒弟看不见的方向,他悄悄把手转了个面儿,以便为头脑一热的自己降降温。
这番小插曲过后,该熬的还得熬。青年半坐半躺难以睡着,倒是程显听好似心满意足,没片刻的功夫就睡着过去。程透回忆着适才梦里与玄蛟的对话,他们这次打得不凶,自己只受了点小伤,当然也讨不到玄蛟便宜。想也难怪,虽然他与玄蛟同源而生,但在能力与修为上相差不是一星半点,若是玄蛟真有杀意,这么多年来也不该次次过关。
青年心里五味杂陈,与自己厮杀争斗,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奇遇。
后半夜程显听再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却也不安生,一个劲儿地往徒弟怀里钻。苦了程透,腿都压麻了,天打边儿翻出鱼肚白来才渐渐睡着。他才睡着没一会儿,师父就自个儿醒了,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打水洗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