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有人将他取而代之,无法接受爻楝的壳子里可能存在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无法接受真正的爻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沉寂,而凶手叫了她五年的师尊。
当听闻爻楝可能遭人夺舍,体内有妖丹气息时,莞月差点脱口而出道放肆!她隐含着怒气令万界门徒慎言,但对方实在太过笃定,还以右臂为证时,莞月近乎气到浑身颤栗。
驭兽一族契约全在右臂,失去右臂等于堕回凡世,还会遭受先前奴役过的猛兽寻仇,当真是生不如死,万界门徒敢立此重誓,必然是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莞月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此卖力如此诚恳,嘴上说着为君湖岛上下不受妖怪蒙骗,为君湖岛的安危着想云云,内心定是在打那只也许附身在爻楝身上的妖怪的主意。
但她的徒弟如若真的被妖夺舍,仅仅是让其被人类驭使驱役又怎么够……如若是真的,如若是真的,她要此妖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到底什么情况,小楝,到底为什么?告诉为师,到底发生了什么?”莞月捧起爻楝的脸,她注视着爻楝浅金色的睫毛,一扬一落间属于兽族的瞳孔,感觉心脏都快要痛到麻痹。
爻楝是她在外游历时与辰朔一同从人类村落捡回,因有修仙之体但父母双亡才带回了君湖岛。他们仔细地查过族谱,也算过身世,爻楝必然是人类,和蛟龙一族绝无任何关系。
爻楝死死攥住莞月的衣袖,“对不起师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莞月搂住爻楝的手指用力握紧直至泛白,无数的问题就这么噎在喉中再难问出口。左长老缓步行至二人身边站定,听到脚步声,爻楝艰难地抬起眼皮,轻声道:“师叔……”
冗长的叹息在头顶响起,“掌门,送去蝉乐馆,从长计议吧……”左长老到底也被唤了这么多年的师叔,辰朔不在身边,出事的又是爻楝,他知道莞月是真的快撑不住了,如今只能是他做出决定,也担下这个责任。
万界门徒眼皮一跳,他是真的低估了爻楝在莞月心目中的重要性,以及在整个君湖岛的地位,要知道外面多得是门派里大徒弟心思不轨,想谋权篡位,掌门成天愁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就想早点找个由头把徒弟给废了。
到了君湖岛这里反而好,掌门是个感情用事优柔寡断的女子,首徒直接在众人面前化了形,是一只铁板钉钉的龙妖,这时候了竟然所有上位之人都想着先把他保下来。
十六说什么二师兄和大师兄不睦,两人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见爻楝化妖二师兄定会抓住机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结果呢,那个爻筝从头到尾屁都没放一个。
从长计议,有什么好计的?怪不得是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派,这么点魄力都没有……万界门徒心一横,开口道:“掌门——”
“多谢万界门弟子高义!”莞月恶狠狠地抬起了头,“如今君湖岛内不便再迎客,爻筝,送行!”
“……掌门?”万界门徒自认对君湖岛还算是有恩,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莞月竟打算将他扫地出门,“掌门殿下……”
话语间,左长老已经亲自弯腰将爻楝从地上抱起,纤长的银发拖在地面,被四师妹小心翼翼地盘好塞进爻楝怀里,三师弟则在他们身后为爻楝收好裘袄,哪有一丝一毫押送犯人的氛围。
其余弟子中有二三人皱着眉,似有异议,但也碍于掌门与长老的态度,选择暂待观察。
万界门徒立刻意识到他不可再在爻楝这里纠缠不休,但又不甘心这么空手离开,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站立在角落,神情、表现都与他人格格不入的男子。
“掌门,”万界门徒快速道,“既然你们认为爻楝仙君身份尚难确认,那这名剑妖刚才也捂过耳朵,总不会出错,我是否可以将他带走好生驯养,谨防他为害世间?”
马上就要被驱逐出岛了,他也懒得搞些什么弯弯绕,直接堂而皇之地提出要求将竹涧带走。
始终保持着零存在感的竹涧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他警惕地攥起一手剑气,眼角却悄然瞥向了左长老怀中的爻楝。
爻楝早已是自身难保,又有何气力帮竹涧说话。不管他本人是真是假,竹涧按理说定然是真的魂剑,莞月师尊没有道理会任凭竹涧被万界门徒带走。
只是万界门徒废了这么大功夫,什么也没得到,他怕对方会狗急跳墙,再使出什么损人的招数。
“不可。”果不其然,莞月掌门拒绝了万界门徒的要求,“竹涧身份未明,究竟是寻常剑妖还是弟子体内魂剑仍需查明,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本尊定会亲自前往西北,登门答谢。”
她说罢便再也不去看万界门徒,朝剩余弟子一挥袖道,“将竹涧请去冼珏池。”
蝉乐馆和冼珏池分别位于主岛的一南一北,莞月到底是不放心爻楝和竹涧的身份,这两处二人只要踏进去了,除非铁打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否则短期内别想再出来。
但这个结果已经比预想中好很多了,爻楝微不可查地松口气,起码他留了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