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沈知寒见过的几次魔化,风不悯这次显然还留着自己的意识——灿金色瞳孔在看到他的刹那,连眸中的冰冷漠然都消退了不少,隐约能看出眼圈有些泛红;可幽绿眸中却是滔天的邪佞与嗜血,看着沈知寒,却好似猛兽在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只等待一个将他一口撕碎的时机!
“风不悯……?”
沈知寒试探着又向对方走了几步,轻声道:“你……你还记得我吗?”
风不悯本就微红的眼圈更红了,他看着沈知寒伸过来的手,金眸中全是纠结痛苦。
他如今的视野其实几乎无法视物,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与黑雾交织,随处可见的暴戾之气几乎要令他无法压制住体内的魔物残魂。
可就在这一片猩红之中,却闯进来一名白衣人——一名他几乎将之刻在神魂深处的人。
那人今日没有穿那一身标志性的无为宗玄衣,只着了一身无比简单的白袍,连束发都只是一根带子,一枚玉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缀。
可就在他闯入视野的一瞬间,竟好似一道光,直接撕开了猩红血幕,没有被魔氛血气沾染一丝一毫。
风不悯就这样愣愣看着他的光一步步走向自己,清艳面容之上满是关切之色。
他看到对方轻唤自己的名字,声音好似能吹融冰雪,拂开千树万树花苞的春风,又看到对方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沈知寒的手生得白净纤长,明明是剑修,手上却未曾留下一枚茧子,因此看上去反倒像是个弄墨添香的凡世贵公子的手。
可风不悯知道,那是可以将自己拉出泥潭的手,是自己救命的稻草,是这昏蒙尘世中唯一能令他找回灵台一缕清明的神光。
只要我握住那只手……
识海两股神识正在剧烈交战,风不悯忍着巨大的痛苦抬眸望去,右手微抬,像是溺水的人握住救命稻草,他心中几乎都已经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此时,二人目光相交。
沈知寒的眼睛实在是太清澈了,澄明透亮,没有一丝杂质,仿若使人一见即醉的醴泉。
可就是这双干净到无以复加的眸子,使风不悯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狼狈,丑恶,浑身魔气缭绕,几乎看不出一个人的样子。
他骤然垂头,原本已然抬起一半的右手颓然垂地。
沈知寒原本看着对方回应心中微喜,可就在二人对视的瞬间,风不悯却好似失去了一切希望似的,颓丧之气几乎要冲散他身上一直引而不发的剑气。
他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唤道:“不悯?你怎么了?”
“我……”
风不悯垂头,眼圈通红,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天知道,拒绝一道光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顶着脑海之中来自魔魂的侵蚀,哑着嗓子道:“你……你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
“你在说什么?!”
沈知寒连连摇头,急道:“你如今状况,我又怎可弃你不顾???”
他直接蹲下,双手将风不悯双肩一握,立时强迫他看向自己:“不悯,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从未见过姿态如此强硬的沈知寒,风不悯看着对方无比坚定的眼眸,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半晌,他才大梦初醒似的低喃道:“定……魂珠……”
与此同时,无为宗。
无尽云海寂静无声地翻腾卷动,将这座隐于寒山之中的剑宗衬得更如渺茫仙境,无迹可寻。
位于最高点的无为峰顶,一道玄衣白发的挺拔身影却立在崖边,飘飘乎恍若云上仙人。
他风姿绝世,清雅无双的眼眸中仿若蕴着金色光泽,却直直盯着云海深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蓦地,一道几不可见的五彩辉光在雪白云海之间一闪。
道人眼神一凝,迎着崖风伸出手去,便见一枚剔透的水晶树叶直飞而上,随即轻飘飘落到了他白净的手心。
“前辈——”
他面上含笑,却不似平日里虽笑犹疏,看着树叶,却好似看到了多年老友,甚至还带着些亲切之意:“您回来了。”
话音甫落,却见一点莹光骤然在叶片中心亮起,不紧不慢闪动几下后,一道稚嫩童声便从中响起:“你就不问问我去哪了?”
前者摇摇头,微笑道:“前辈想说,自然会说。”
“你……”白树顿了顿,“你恢复得如何?”
道人又道:“劳前辈挂心,已无碍了。”
太奇怪了……
白树默了默,君无心一向是个面和心疏的性子,说话也毫不留情,怎么去了趟蜃楼回来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刚刚那一打眼,他险些以为自己是在与慕逸尘交谈!
似乎猜到了白树沉默的原因,对方面上笑意温和,却启唇幽幽道:“前辈猜得没错,何不将内心想法道出?”
被他这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