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撇过头去,盯着戏台上搭戏的花旦小生,仿佛真的看了进去:“那正好,你听你父亲和慕宗主的劝吧,跟着我毁了自己前途也没必要。”
台上花旦唱腔凄婉,一出诀别戏码,好像有道不尽的哀诉不尽的怨,腔调太过抓耳,有几句词听进了白决耳里,他恍然听出这戏竟然就是中洲很火的那个狐女与书生的故事,原来都已经排成了戏文。
那书生控诉狐女,分明是你勾引在先,怎地如今还作高洁。
裴谨看着白决的表情简直是与戏台上的书生如出一辙,连慕真都快分不清哪边才是戏。
这段唱罢,台下掌声如雷,喝彩不绝于耳,裴谨凉凉一笑:“你不用误会,我与崖岛断了关系追查此事,只是想查而已,你不必心有负累。”
西皮流水奏起,裴谨的声调有如荒腔走板:“昨晚的话,我仔细想了想,是我一时赌气才那么说,其实我对你,只是出于愧疚,若说欢喜,实在也没有缘由。你就当没听过吧。”
白决眼睫有如小扇子扑簌簌抖,他缓缓转过来看向裴谨。
裴谨脸上已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就是一贯的冷漠:“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不是朋友么?犯不着非得一个人吧。”
白决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嘴唇轻轻颤着。裴谨全盘否定了昨晚的话,他本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可恰恰相反,他隐约有些抗拒,却说不清那抗拒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裴谨没给他思索的机会:“就这样吧,我先去门口等你们了,这戏不好看。”
他转了身,倏然又折过来,从储物囊里取出枉清狂,扔给了白决:“对了,剑还你。本来打算净化了凶气再还,谁知道喂了三十年的……也没教它长出点良心,看来它只认你。你自己来吧。”
白决接了剑,望着裴谨孤零零的背影一路走出了戏楼。
慕真缓缓摇头道:“看样子不好和尊上交代了。”
白决呢喃:“与其劝他,宗主不如劝劝尊上,尊上不了解他。”
慕真显出几分推敲来:“你了解他?”
白决慢慢地转回身,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戏台,良久,低低道:“我好像也……从来没有了解过。”
第54章 看朱成碧05
站在后山的入口眺望澶溪一角,最先看到的,是薄暮空潭的那条大瀑布。
三十年间澶溪心门重建的举步维艰,当年满门遭屠戮,如今上至奉使下至弟子没一个肯来这里,心门在澶溪已经名存实亡。
慕真三人选择从这里偷溜进宗门,也是因为没什么人。
说来奇怪,白决自诩几十年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无论是生长的中洲安定小镇,还是逗留过的北邙、崖岛,他形如匆匆过客,并无留恋,唯有薄暮空潭,此时此刻教他恍惚懂了什么是近乡情怯。
他茫然想着,过去在澶溪修习的生涯,明明也做好随时会因为太过叛逆而被赶走的打算,可原来心底里还是把那儿当成家了。
慕真抚了抚白决的背:“走吧。”
白决颔首,脚步还没迈出去,周围的树林里扑簌簌响,一群修士从暗处突然现身,将他们合围起来。
“慕宗主,放着大门不走,何以走后门呐?”一位身穿棕色短打的青年缓缓走出来。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澶溪的几个奉使、岘山周边小宗门宗主跟着走了出来,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围满了人。
慕真不着痕迹地挡在白决身前,拱手笑道:“原来是琅玉阁阁主,阁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柳眉一竖,眼神锐利地扫过自己宗几个奉使,“你们这是唱哪出啊?”
白决和裴谨默不作声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看样子慕真的行踪还是泄露出去了,不用问也能猜到,他们是冲着白决来的,琅玉阁乃是十大仙门实力排名第二的大家,而周围这些弟子之中,也有北邙、广陵、乐陵、易京……十大仙门几乎到了个齐全,只不过领头的是门内弟子。
琅玉阁主朗声道:“慕宗主,江湖传言,逆贼白决重出仙门,我等来此,就是要助你缉拿恶贼归案,以儆效尤。你身后那两位小友,何不让他们现出身来?”
裴谨越过慕真先一步走了出去:“阁主,久违。”
琅玉阁主神色微变:“裴小公子。”
他们这些人早就听说了崖岛的事,裴谨为了白决不惜和鸿元尊作对,但世人皆知鸿元尊上爱子之切,即便裴谨叛出崖岛,鸿元没下令,谁见了裴谨还是得看他三分薄面。
而且传言都说那事一定有隐情,裴谨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失智的事,一定是白决对他用了手段。
只是现在看裴谨的模样,神思清明,不像为人所控,甚至还要维护白决的样子。琅玉阁主试探地给了他一个台阶:“小公子远见,一早便跟着那逆贼,以防他再度脱逃。今日大伙儿都在,白决,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裴谨丝毫不给他颜面地冷笑:“你如果信我远见,就带着你的人哪来的回哪儿去。别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