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嗓音轻快,刚才在房顶上显然是故意用的假声。
江单顿时惊得连呼吸都忘了,三年了,他从未想过会如此突然地再一次见到这个人。
时远比离开时长高了一些,江单甚至需要仰头去看他,宽松的麻布衣料之下肩膀宽阔而结实,那双眼睛依旧很亮,盯着人看时像盯着猎物。
江单心里塞了坨铅,沉甸甸地向下坠,死命压住那不受控制的心跳,不可否认,看到这张脸一瞬间他甚至有几分欣喜,然而现实与他记忆里的影像重叠,却无法完全覆盖。
他明白,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时远了。
“江老师,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时远说,这股委屈劲倒是和当年如出一辙。
江单这会儿终于镇定了,他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时远拿着斗笠扇风,眉毛一挑,道:“我还没问你,怎么跑到我们内院来了?你要出家?”
“当然不是……”江单解释道:“朋友信佛,跟他一起来的。”
时远看了眼禅房:“在里面?”
“嗯。”
这几句话说完,江单喉咙一阵发紧,他轻咳两声,不想却撞上时远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灼热。
是错觉吧,眼睛明亮的人看谁都显得专注。
毕竟……江单想起时远已经订婚了,便轻咬了下舌尖,道:“那我……”
“给你朋友讲经的是我师父,”时远同时说道:“我上个月回的国,当时觉得自己浮躁,便来师父这边待一阵子,就当是修身养性了。”
“嗯。”
“江单,我听你的,已经读完了学业……”
“挺好的。”江单由衷地说。
“不多夸我几句?”
江单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求夸?”
“二十三,还成吧,刚到法定结婚年龄而已,”时远见江单脸色微变,便停住话茬,又道:“师弟们都在训练呢,想不想进去看看?”
江单犹豫:“这不太好吧。”
“没事,我带你去。”
时远说着把斗笠扣在江单头上,又道:“里面没有树荫了,特晒。”
江单不大自在,扶了下歪掉的帽檐,抬头见时远已走出老远,便咬咬牙跟上。
“我平时很少走地上,要是万一带你迷路了,可不能怪我。”时远走前前面,穿过一片门廊和花园,兵器碰撞和摔打声便愈发清晰。
路上遇见几个与时远同样打扮的弟子,他们笑眯眯地同时远打招呼,等到了训练场上,江单不禁问道:“这些……难不成都是你师弟?”
都是一水儿的小伙子,从五六岁到二十五六岁都有。
“嗯,你想想,我四岁拜师,这都多少年了?”
时远从墙根拿起一把长刀,挥了个刀花,道:“想学吗?”
江单从不知道时远还会舞刀弄枪:“你会?”
时远倒坦诚:“这两个月刚学的。”
但还是给江单比划了几下,倒是有板有眼。
两个人多年未见,处处都透着别扭。他们明显心里都憋着话,可又谁都倒不出来,反而大部分的时间全都用来讨论了兵器和武术。
江单也没有逗留太久,估摸着讲经时间差不多了,便折返回前面,找到老陈,时远把两人送到山脚,静静看着人坐车离开。
他拿出手机拨出个电话。
“查下他买了哪班车。”
*
江单在回登封的路上一直望着窗外发呆,老陈睡着了又醒来,见江单还是同一个姿势,他看出异常,问道:“怎么突然情绪这么差?”
江单歉意地看了看他,道:“没有,大概是跟寺庙里的肃穆产生了某种共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老陈道:“这是最后一站,该回韶城了。可惜现在是秋天,否则还可以顺路到洛阳去看看牡丹花。”
江单笑道:“只有人追着花期,花却从不等人的。那就回韶城去吧。”
两人原本是订了机票,然而因为郑州暴雨,航班全部取消了。
其实耽搁一天倒也没什么,没想到老陈工作上临时有急事,必须在第二天之前赶回去,于是俩人一商量,便退了票,改乘高铁。
夜车,零点上车,清早抵达。
上车后,江单和老陈虽是连号,却前后排,江单旁边的位子始终空着。
老陈已经在后面微微打起了鼾,江单戴上耳塞,放平了座位躺下。
高铁中途停了几次,不久后,江单鼻尖嗅到一阵shi漉漉的水汽,隔壁座位来了乘客,带着几分雨后的泥土清香。
江单收拢了一下手脚,翻个身朝里继续睡去。
第69章
高铁上的窗帘并不遮光,江单又对光敏感,当第一缕晨曦落下,他便醒来了。身上缓和和的,睁眼一看,正盖着一条毛毯。
江单困惑了一下,心道高铁乘务员什么时候提供半夜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