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意女儿阿鹭的死活。
在盐州城头听说阿鹭乔装做盐商时被李继信部擒住时他勃然大怒——阿鹭只能为他所用,怎可落入敌手?他两万兵马在手,何足惧李继信万余匪众?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谢蓬莱周身洋溢着自信和倜傥,以往那股子谨小慎微的模样不见了,“云帅,谢某此番前来是奉了锦王殿下之命。”谢蓬莱只是借着赵宜芳的令调动数万兵马,她扯谎扯得形容真诚语气恳切,“上回岁赐一事实在沙海滑了手,殿下思来想去,尽管谢某已经去官留府,可再也找不到比谢某更适合的人来和云帅商谈。”
且观谢蓬莱带来的三桩礼物从第一桩起就出乎了他意料。可第二桩更让他惊住,“卢尽花近日因病势将边寨那支保胜军交付了这位卢向春,白芷将军已经不在了,老保胜军也没了夺蛮关的心气……”她看了眼卢向春,“还是你来说吧。”
且比起只敢在城外絮叨的李继信,这三个女子可谓胆大泼天,竟然在被搜身后只身入城。除了谢蓬莱,另外一人胡眼高鼻云放江看着眼熟,谢蓬莱介绍道,“这是保胜军卢尽花的侄女卢向春,”,第三人则是沙海有名的打铁娘子李素月,云放江传闻中的“女婿”。她脸色不善,似乎是被胁迫而来。
可他又是个狡疑的性子,接到消息后硬是筹谋了五日,也未敢真正地遣兵出城迎战。相反,打沙海那儿也有阿鹭和女子成亲的消息传来,这让云放江更觉得事有蹊跷。
谢蓬莱的话在情在理,云放江亦默然肯首。这时茶水被奉上,谢蓬莱扫了眼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露芽,看来商路虽不通,却未影响云放江的日子。她捧起茶盏时又一次扫视了云放江待客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执甲编发的北夏武士,真谈不通,她们三人插翅难逃。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素月和卢向春,再看向胡子已经近半白然儒将气质不改的云放江,“沙海一别几年,云帅见老了。”
云放江猜其中两桩会遂他到意:岁赐增加和阿鹭和亲,只不过过程要比预料中多些波折。
谢蓬莱说得语气平淡,云放江心中已经翻江倒海,即便和亲人选不是阿鹭,可博阳郡主的地位更高,既然此女被召进了宫,封个公主也指日可待。此事如果由他促成则是大功一件。
这段渊源中,云放江是有恩于谢蓬莱的,也曾想进一步拉拢她。可沙海这地方邪门,女子个个抱团到水难泼进——谢蓬莱和白芷交往也越发亲密。
谢蓬莱神色如常嘴角翘起,倒是李素月的太阳穴因为忍耐已然鼓起,一张不好惹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这就涉及第三桩礼物了。”谢蓬莱看着云放江,娓娓道来,“阿鹭是白芷将军唯一的孩子,生父却在北夏。相比云帅知道这几年阿鹭被流放西辽边境吃了多少苦头,这苦头多少是因为云帅而来?”
云放江沉默
“我虽已入夏国,然心头放不下鹭儿。每每忆起她们母女就愁肠百结,只怪自己在夏国人微言轻,始终未能救鹭儿于囹圄。”云放江也不客气,接过话茬就转到阿鹭身上,赤裸裸地试探起谢蓬莱的来意。
“我们家都是胡人,跟谁都是跟。老保胜军被我姑姑带出沙海后就流落边寨甚至落草为寇,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再说我姑姑和白芷之间约了什么我卢向春不懂,我只懂两样:有钱,有粮。再加上老保胜军多多少少还对白将军有情,左思右想,就想投奔盐州。”卢向春的话反而让给云放江笑出来,“我妻白芷不在人世,且投明主的话,眼前不就有一位?”他说的是赵宜芳和谢蓬莱。
再等了数日,盐州城下来了个谢蓬莱等女使三位,说是代锦王来谈岁赐一事。谢蓬莱他认得,一个老实巴交的落魄举人,当初不是因为实在没人教阿鹭了,他也不会让他入府做西席。等到谢蓬莱终于收住了阿鹭、也展现了过人的军中实务才能后,沙海也缺了点簿,云放江就荐了她。
当初那个举人,后来成了沙海县令云放江不奇怪,奇得是她竟然入了锦王府当了侧妃,更奇她只带了两人就敢在盐州城门下求见,“我带来三桩大礼,还请与云帅一叙。”
他以降将之身从只领虚衔开始,一如他一无所有地在保胜军开头。因为善于经商榷货而讨夏主开心,他慢慢又被提拔为宣徽使、盐州刺史。人生从低潮再度强悍地抬头,这一回,云放江发现他离更上一层也只差一步:让女儿阿鹭和亲。
白芷曾经骂过云放江,“有志之人不会盯着女人借力往上爬。”云放江却笑她幼稚,“这世道有力不借的才是傻瓜。借着枢密院、你爹或者你,不都是借?”女人和男人比,就差在那一层脸皮上,云放江深以为然。
“此番我也是为了阿鹭而来——听闻云帅有请朝廷准阿鹭和亲之意,只可惜阿鹭前些日子已在沙海成了亲,主婚的还是谢某这个老师。”谢蓬莱一副可惜至极的模样,“锦王殿下听闻后也觉遗憾,又不舍两国之间断了这份亲意……”她话锋一转,“博阳郡主赵宜婉,乃是洛阳的知西京留司、奉山郡王赵骓的女儿已被陛下接入宫中,如夏君依然有意,还请云帅物色个上佳和亲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