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南黎就这么走了,且一去未回。已经好几年了,毫无消息,连个信也没写。
十二岁的流萤等得心焦,及笄的流萤已然心死。
洛阳城里新搭了戏台子,流萤面无表情地听着伶人们的唱段,却满耳朵只回荡着其中一句。
“多情却被无情恼。”【注1】
*
没了南黎,在将军府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天下已易主,花姑娘也变成了将军夫人,但她们还是她们。
流萤也就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尽心尽力侍奉。
只是有一日,君照影将一纸信笺递给她,上面工整地写着一行字。
流萤抬眸,疑惑不解。
“这是蒙绕部落世代扎根的地方。”君照影说得轻松,丝毫不提自己费了多大功夫才弄到这个消息,“你若有执念,便去了结了它。”
在流萤脑内萦绕了许久的念头,在此刻爆发了。
她将那张纸收入怀中,郑重地朝君照影施了一礼:“流萤无以为报……”
君照影止住她:“去吧。”
*
流萤自然不是独自一人上路,君照影派了几名影卫与她同行。
苗疆所处之地,不是秘密。可苗岭偌大,诡异莫测,若是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很容易就会被苗疆之人当做敌人,联合抵御。
现在有了蒙绕部落的确切方位,便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洛阳和苗岭有数十日的路程,流萤一行人一路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
此时恰是清晨,不远之处,炊烟从寨子里袅袅升起,一片祥和之景。寨口竖着个石碑,用几人看不懂的苗语写着几个字,旁边还画了个龙的图腾。
蒙绕部落信奉龙神,就是这里没错了。
虽是清早,却也有苗人守卫巡寨,见到陌生的中原人,立即警戒地吹响了号角。
“呜——呜——”
一声接着一声,很快将全寨人唤醒。没过多久,就有数十人将流萤等人团团围住。
苗人亦是要学中原话的,所以交流不成问题。
其中一个苗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流萤略略拉下自己的袖子,露出缠在手腕上的一条青蛇,正是南黎的小六。它本只是小臂长短的小蛇,经过这几年,长大了许多,乖顺地在流萤的腕上缠了数圈,像个样式别致的碧玉镯。
小六回到自己的家乡,自然极为兴奋,嘶嘶嘶地吐出一串蛇语。
众苗人自然是听懂了,有人也认出了这条小青蛇,是南黎的蛇!
眼前这几个中原人,只怕是来寻南黎的。
一只蜈蚣倏然从空中坠下,竟然直冲影卫面门而来!还好他们反应快,及时避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流萤不敢置信地往蜈蚣的来处看去。
只见寨台高处,有人一袭黑衣,冷冷地朝这边看来。她包裹得极为严实,唯独露出一双眸子和些许白皙的皮肤,手腕上和脚腕上的银饰在风中发出“铃铃”的响声。
流萤怎会认不出那是谁。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
可众苗人却开始叽叽喳喳,盯着流萤看了一会儿,竟是一拥而上,将她直接擒住!
他们每个人都有蛊虫傍身,影卫招架不住,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流萤被带走。
*
南黎房中。
部落长老叹了口气,劝说道:“南黎,你何必如此固执。蒙绕鱼所下之毒如此顽固,既然有法可解,不如试试。”
南黎冷声道:“可这会害了她!”
流萤听不懂苗语,迷茫地看着他们,长老摇了摇头,低声给她解释在南黎身上发生的事情。
当年南黎回部落复命,长老们却发现她身上中了一种毒,不用多说,自然是蒙绕鱼临死前的手笔。
这种毒极为刁钻,遍查部落中的医书也寻不到。慢慢地,在与别的部落往来之时,才发现了这种毒的解法。
这毒极为Yin诡狠辣,解法自然也不简单。
——情人血。
以命定姻缘之人的血为浴,方是破解之法,否则中毒之人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一个人究竟要流多少血,才能足够她以血为浴呢?
“我答应。”流萤说。
“荒唐!”南黎厉声喝止她,“你……”
流萤微笑着示意她没事,转头问长老:“那如何能知道,我究竟是不是那命定姻缘之人呢?”
长老道:“同房。”
“那试试吧。”流萤笑着说,“我若不是命定姻缘之人的话,那你就快死了,南医女。你答应我要去游山玩水的,也完不成了。”
许久没听到有人叫她“南医女”了,南黎骤然一怔,想说出口的话都滞留在了嗓子眼。
是她没有完成和流萤的约定。
“这样的话,赔我一夜,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