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了疯狂扭动,嘴里呜唈兽一样的哀嚎。
“杏儿!骡子惊了,快压着他!”
大辫子一挥,两片软绵绵的胸脯带着被太阳烤糊的甜苞米味扑到他身上,压住他的哭声,也锁住他往西的魂儿。
蔡家峪的镇上来了一家三口,老头带着一双子女,儿子俊姑娘鲜灵,可惜人高马大的汉子是个傻的,半夜大白天,不分时辰的闹。
住他们边上的婶子抱着篾箕从土墙上探过脑袋:“闺女,你哥得的什么病呐,是不是疯啦?”
杏儿正在洗她从渠锦堂身上扒下的衣裳,没拧干的水,全甩到墙上:“俺哥好着呢,大娘,你屋里做着饭吧,快去瞧瞧吧,都糊到俺们家来了。”
门开了,是有味儿,但不是糊锅的呛味儿,杏儿端来熬好的药,腿往炕上一盘,利索抱起渠锦堂。
勺子磕响碗沿边,药是杏儿的爹开的方子,杏儿跑城里抓回来的。
“爹啊,这啥药啊?”
老头带着闺女走四方,熬薄贴、制膏药,着手回春的好本事没交给女儿:“宁神药。”
“宁神药管用吗?”
老头在鞋底上磕掉烟锅子里的烟丝,套上鞋:“这药就够了。”低头看一眼炕上直挺挺的人,男人开山辟路的拳脚都让他躺废了。
他呀,得的是心病,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杏儿也望着他,神气的眉毛有了黛山烟霭的柔软。
老头当没看见,那杆被渠锦堂踹断的「祖传秘方」的医幡已经用草绳重新扎上,杏儿听见串铃叮叮当当响:“爹,你出去啊?”
眼一睁,三张嘴等着喂:“卯眼胡同的钱老板病了,我去一趟。”
杏儿知道那地儿,一到了晚上,半个蔡家峪的灯笼都亮在那条狭长的窄巷,小嘴抿成唾弃的一道缝:“那种脏地方……”
老头不想同闺女多说:“药在炉上熬着,记得喂他喝了。”
杏儿揽着渠锦堂,胸脯托起他半张俊脸,这些日子全靠她屋里屋外忙活,渠锦堂越来越有个人样,那双眼黑得会吸人,多瞧一下,心尖上跑过满山坡的羊。
怕他听见,杏儿撇嘴:“你……快好起来吧……”
小炉上吊的水沸了,满屋子白烟,杏儿粉红的脸,吹那勺早已不烫的汤药。
并不像不乐意的样子:“你好了,我就不用再这么喂你吃药了。”
也许是她心诚,那天之后,渠锦堂真的一点点的好起来了。
“渠大哥。”杏儿追他出大门口,荷叶包的刚出屉的黄面窝头,“带着吧。”
渠锦堂想了想,接了。
过年扎的红头绳,天不亮就系上,杏儿捋她胸前乌溜溜的大辫子,指尖在发尾揪出个向上翘的尖,亲热地掸他后脖颈上起褶的衣领:“你去找活,别找那些太累的,驻店的也不要,钱少点,在家里睡得踏实。”
渠锦堂这才发现,她也有一双杏子一样水灵的眼睛。
怀里揣了两个窝头,一路找一路摸,见到人就问:“大哥,去隅北是走这个门吗?”
所有人的答复几乎都一样:“外县来的吧?整个隅北都打起来了,蔡家峪往外的道全驻上兵了,连只鸟都飞不过。”
渠锦堂眼前一抹黑,怀里的窝头滚到地上,便宜了柱上栓的驴。
几人合力抱住他,架到路边茶水棚子下头:“兄弟,你要出城,是不是有家人在那边?”
渠锦堂掐着别人的手才攒过一点劲儿,煞白着脸点头。
到处都在打仗,就算给他想到办法出去,没准找到了,人也已经没了。
谁也没忍心说,不说,就是还给他存了份念想。
茶棚里刚好有从隅北逃难来的人:“全乱了,把子山的雷动天都动了,把牛头岭为害的那伙匪兵杀了个干净,带着脑袋投奔19军去了。”
那天的枪响,原是裴幼卿带着雷动天的人马杀上山救人来了。
渠锦堂忽然疯了一样扑过去:“他们有没有救下什么人?!”
茶水连沫子洒了一地,对方边往后缩边说:“什么人呐?”枪声从半夜响到鸡鸣,“都死绝啦,一个活口没留下。”
“唉唉!他怎么倒啦!”
“不好,他厥过去了,快拿水来!”
渠锦堂在茶棚坐了一下午,看天色从水青蓝的一抹净,爬上紫红,一队骑兵开道从北边的城门放行,后头跟着辆帏车,晃晃悠悠进了城。
石头一样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那是谁的车?”
小二挺看不起地报了个名儿,烟花柳巷里坐魁首的渠锦堂,一听就懂了:“卯眼胡同里的红人。”
经他这么一说,长心眼的全围上来,追远去的马车,要在上头烧穿两个窟窿眼:“他就是吕师长看上的那个……”
看不过的啐:“呸,卖屁股的兔儿爷!”
立马有人谨慎地拉他:“小声点儿,让那些当兵的听见……”
调动所有人眼珠的艳闻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