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碗,两人是棉线捻成的一条心:“赵大哥。”
都不是扭捏的人,赵庆干了,撂下碗,又为常乐撑腰,要给渠锦堂一点下马威,开山的手掌捏上他的膀子,对方面不改色,好小子,赵庆点头:“渠少爷,还是你有福啊。”
定县到西口,中间隔着两座山,水路不畅,货都得驼着上路,裴家常年在这一带做生意,各路的人都有打点,照例挂了幡子,没人敢打主意。
廊河哪座山头的人不知道啊,开源号裴家,甫阳茂字老号的年轻掌柜,那是和把子山雷动天喝过酒,攀过交情的主,赵庆自己也会两句道上的话,天一亮,马队就出发。
照常乐的意思:“这几车,还有最后三车装的都是不碍紧的东西。”
渠锦堂不明白:“还有人敢劫咱的道?”
常乐跟他解释:“道上的情形不明,万一遇上,就当问路钱了。”
赵庆打开装账本的木箱,拍拍箱子的夹层:“真东西都在这儿呢。”
土匪掠财掠人抢东西,最无用的是账本,拿来擦腚都嫌墨水脏屁股。
渠锦堂听得神乎,看常乐的眼神看尊佛似的,赵庆拍他的肩:“做个样子,没准都用不上,这地界最大的山大王就是雷动天,常掌柜可是他青眼的人呐,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满口饭好吃,满口话不好说,大队才赶了半天路,途经牛头岭,马不肯走了,撩蹄子往后:“赵大哥!”常乐喊了一声,抓紧渠锦堂的手。
赵庆让他们待在原地,自己举高了手朝前走,渠锦堂往他的前头看,除了一山光秃秃的石头,什么也没看见。
快走到山脚大石头下,赵庆对天抱手:“山上的兄弟,在下灯笼①。”转身,指车上插的开源号的幡子,“我们大东家,把子山雷动天的并肩子③,今儿借各位兄弟的里口②蹻个道儿,一点飞龙子④,请各位兄弟板山,啃付。⑤”
他两手捧着银票向前,一颗子弹,咻地从石头后面射到地上,石子和土崩飞,地上冒着烟的焦窟窿,拦住他的去路。
呼啦啦的,从山上冒出一堆人,青色的袄子,灰灰的脸,黑洞洞的枪口,把他们几辆车一群人层层圈圈围了前无去路后无退处。
没来得及害怕,渠锦堂挪着半幅宽肩膀遮住常乐。
开枪的拍着裤腰上一匣子的子弹,照着踹赵庆胸口就是一脚,踩着他的肩膀头,打量这群自己撞进来的羊:“妈个巴子,讲什么呢!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是道上的人,常乐认出他脚上的靴子,是当兵,有军衔的人穿的,刚要从渠锦堂背后冒头,被他摁回车上,学店里人招呼刁客的态度,逢迎人地哈腰:“这位军爷……”
他放低身段的卑微,讨好了拿枪的主:“呦,这儿还有个明白人,看出来我们是干什么的。”
抖在地上的银票被风吹跑,渠锦堂又追又跳,逗得几个大兵哈哈笑:“军爷……”五张银票,他拾回来,拍干净土,双手奉上,“是我们不懂规矩,这些钱……”怕自己显得不够诚心,指着最后三车货,“还有那几车东西,算我们的一点心意,您高抬贵手……”
那人把钱折了揣进袄子:“别军爷军爷的叫。”一双眼睛贼溜溜往车上摞的大箱看,从车尾一辆辆数到车头,晃过幡子,停在常乐白白净净的脸上,“你们刚才说……你们是哪家的?”
渠锦堂看着他端起枪朝常乐走过去,脑子里嗡的一声:“军爷!我们是茂字号渠家的人!和19军的陈旅长是认识的……”
把赵庆掀翻在地的脚,又落到他身上,伙计们眼瞧少东家抱着肚子跪倒在地,都不叫了,只有常乐大喊着扑过去,被带头的用手臂搂住,摸到一手好料子,柔韧的小腰。
常乐在他的怀里拼了命地拧,眼睛却时刻盯在地上,死死扒着渠锦堂,这不是一个掌柜对伙计的眼神,是闺女对情郎哥,小媳妇儿对自己的男人。
有点意思……
端枪的咧嘴,舌头舔过上牙膛,邪性地笑了。
硝烟味的枪口在脸上划过,渠锦堂抬头,看到的就是让他心肝俱裂的一幕:“常乐!”然后就被枪托砸晕脑袋,赵庆的手脚让几个大兵剪到身后,捆猪猡那么绑上,红着眼,口水流了一地,“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那人用枪管托起常乐的脸,左右看了看,是个细皮嫩rou好模样的少爷,“老子身上这身皮都扒了,你跟我讲王法?我就是王法!”
亡命之徒的眼睛,手里有枪谁还吃当兵的苦,不如占个山头当大王。
“来啊!把他们连人带车都押上!”
①灯笼:匪话里报家门,灯笼等于「照」,意思自己姓赵。
②里口:匪话地盘。
③并肩子:匪话兄弟。
④飞龙子:匪话大洋票。
⑤板山,啃付:匪话喝酒,吃饭。
第39章
摇摆、晕眩、浪里断了栀的船,渠锦堂大叫一声醒来。
常乐握他向天的手,搂到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