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月儿低着头,轻轻喊了一句:“二少爷。”
渠庆堂觉得有意思:“你还认得我?”猫着腰,要看绣月儿的长相。
他大哥什么都比他好,吃的,穿的,用的,连屋里的使唤丫头,都比他那厢眼花耳背的婆子好上不知道多少。
渠庆堂也正是新鲜热闹的年纪,没个体己的伴着说话,他娘又不让他乱跑,成天对着院里的一缸鱼,好不容易遇上个年纪相当的丫头,他来劲:“你叫什么?”
绣月儿来府上小一年,除了渠锦堂还没怎么见过人,他害羞,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儿,两片海棠似的腮鬓,渠庆堂心里热,更不放过他。
“不就问你一个名字嘛,头抬起来!”绣月儿不动,渠庆堂就自己动手。
手还没碰到他的下巴颏,便被人掐住腕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谁?谁踹我!”渠庆堂气急败坏地嚷。
渠锦堂拍拍手,把绣月儿拉到身后,Jing神的眉毛威风地往额鬓上扬。
掷地有声的一个:“我!”
第6章
是玉是瓦,最怕面对面碰上。
渠锦堂威风凛凛的眼睛一瞪,渠庆堂的心肝脾肺都蜷到一块儿去。
渠庆堂小鼻子小眼地叫哥,渠锦堂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绣月儿新赏的好裤子沾了饼渣,渠锦堂没少爷架子的弯腰给他掸,拾起地上的弹弓:“他用这个打你了?”
绣月儿摇摇头,有点息事宁人的软弱,渠锦堂捏着弹弓:“那就是吓唬你了。”满地的豆糕碎麻饼,他随便捡起一块,手把手教绣月儿,“你来!他刚怎么射你的,你朝他打回去!”
胡天胡地的事儿,也就渠锦堂敢,绣月儿替渠庆堂求饶,渠锦堂听了,更不肯放人过门:“怕什么,你是我屋里的大丫鬟,我让你打!”
绣月儿缩着肩往后,渠锦堂就用臂膀箍住他,半搂半抱地抬他的手,拉开弓。
飒飒生风的呼啸,像屋檐上摇摇欲坠的冰棱子,气急败坏追人蜇的马蜂,芝麻碎溅了渠庆堂一身,这一下未见得有多疼,比给他一巴掌还扎心的羞辱,渠庆堂愣在地上,眼都不会动了。
渠锦堂高高站在他面前,把弓一扔,下山虎一样吊起凶眼睛,惊得渠庆堂打了个冷颤:“再让我撞见你欺负她,见你一次,我打你一回!”
回院的路上,渠锦堂一路拽着月丫头,他气性大,回屋也不消停,怕绣月儿藏了什么暗伤不叫他知道,非捋他袖子瞧个仔细。
水葱似的小指往上,一段藕嫩的胳膊,要真说有什么碍眼的,大抵就是那口半圆的牙印,渠锦堂发病时不记得人,咬的,已经落了疤,深深嵌在白净的皮肤上,像一弯月儿。
“少……少爷……”丫头软绵绵的喊了一嗓子,渠锦堂抬起头,那样一张俏的红脸蛋儿,乌溜溜的眼。
倏地,像被火炭烫了手,渠锦堂放开绣月儿,手放开了,眼却紧紧缠着,偷偷的,管不住的要往那条白臂上窥:“你……”
他想问月儿疼么,又怕这么说提醒他,自己就是那个害他留疤的罪魁祸首,想到渠庆堂的弹弓,板起面孔:“怎么不听我的?要不是我追上你,你准让人欺负了。”
绣月儿亭亭地站在那里,他听不出渠锦堂话里的心虚,只记得他像个天将似的威风,渠锦堂受用月儿那个绵绵的眼神:“下回你再遇上他,别怕,有我给你撑腰,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动你。”
“二少爷他不是故意的……”渠锦堂一急眼,绣月儿立马不吱声,他低下头,看见袖口上沾的芝麻碎,有点要哭的样子,“老夫人赏的那么好的点心,都让我糟蹋了……”
渠锦堂哪儿见得了他难受,急吼吼的:“不就一碟豌豆糕么,你喜欢,晚上我叫他们做来!”
渠锦堂是真的好了,夜里掌灯,他传话想在院里吃,七八个妈子丫鬟往他房里传菜,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那少爷派头。
“月儿……你过来……”
这是不合规矩的,七八双眼睛看着绣月儿。
但在渠锦堂这儿,他就是规矩:“过来!”
没见过丫头和主子一桌吃饭的,几个丫鬟你来我往的使眼风,夹枪带棒的眼光,生生要往绣月儿身上揭下一层皮。
渠锦堂刮她们,让她们都下去,老妈子打外边阖上大屋的门,几个丫头酸着脸学渠锦堂:“月儿,叫得多亲热呐……”
一个气哼哼的:“还没当主子呢,就端少nainai架子……”
另一个唾:“呸!窑子里出来的丫头,她也配!”
她们站在门外的西北风里冷冷调侃,屋里的红蜡烛,却是一片暖洋洋,渠锦堂的筷子没带停,给绣月儿夹炸糕,夹烧rou,比自个儿吃还起劲:“吃啊!”
绣月儿低眉顺眼的坐那儿,既不动手,也不开口。
“怎么不动筷子?”渠锦堂也不是真不懂:“怕她们说你?”
隔着烛光,绣月儿绒绒的睫毛抬起来,朦胧里一双剪水的眼,说埋怨不像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