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上,用手指撑着脸,边等眼球缓劲儿边支了半个耳朵听客厅在吵什么。缓过来后摸索着掏手机看时间,十一点半。
该去医院了。
又翻翻未读消息和电话,没有柳小满,只有罗浩郭魏几个孙子在群里喳喳,光红包就发了几十个,轮着圈他让他发。
夏良包了个二百的拼手气发群里,套上衣服从房间走出去。
桌上饭菜已经几凉几热地摆上了,姥爷今天没能去钓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电视。旁边是他爸夏广志,穿得人模狗样,嘴皮子翻飞地在嗑瓜子。厨房里是他妈,在炖鱼,一辈子就会这么一个硬菜,其他饭菜都是酒店送来的,只有这个她年年必须亲手做。
一个嗑瓜子一个炖鱼,隔着一个客厅,俩人还在吵。
“你别跟我吵吵,我今天心情好,不是来跟你吵的。开发区那套房子你趁早跟我去改过来,那是婚后财产,说别的都没用。”夏广志说。
“你要点儿脸吧,房子我烂在那儿都不给你,窝囊废。”老妈说。
“老爷子你听听吧,就这态度,一说点儿什么就这态度,跟她我就他妈没话说,整个儿一泼妇。”夏广志说。
“铛!”老妈把锅铲砸进锅里。
“良良起来了?昨天干嘛去了早上才回来。”姥爷说。
夏良“嗯”一声,没朝他们那儿过,直接去卫生间洗漱。
“你他妈没看见我啊?喊爸要我教你么?”夏广志把手上瓜子扔果盘里,扬着嗓子喊了一声,“从哪弄得一三脚猫?”
“夏良你给我过来!”老妈也喊。
夏良拧开水龙头,在面池前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会儿,把满脸的烦躁看下去,才弯腰拘水。
一群神经病。
洗漱完出去,那三位已经准备上桌吃饭了,姥爷在主座,夏广志在陪座开酒,他老妈在厨房往外端菜,三人各忙各的,有条有理,离了婚的夫妻俩依然在吵。
吵到一半儿夏广志还去院子里放了一小挂鞭炮。
夏良差点儿都被这诡异中透着和谐,和谐里又掺着恶心的画面逗乐了,去厨房翻了半圈,想找个饭盒,没找着,出来问姥爷:“饭盒又藏哪儿了?”
“什么饭盒?”老妈摘掉围裙从厨房出来,皱着眉扒拉他一下,“你是不是有病?一夜没着家我不跟你算账你还起劲是不是?”
“用不着,我塞盒子里搁橱柜里了好像,”姥爷想了想,“底下那两间,你翻翻。”
“翻什么翻啊翻!”老妈转身冲着姥爷。
“别咋呼。”姥爷也烦。
夏良撇开她进去找饭盒,刚掏出来准备洗洗,就被老妈一把拍在地上。
“你别逼我夏良!”她脖颈上青筋都起来了,指着夏良鼻子,“我忍你好几天了,我生你养你没什么对不起你,你一天摆个脸给谁看呢?”
“你别看。”夏良看一眼滚在地上的饭盒也火了,把她手打开。
老妈的手又抬起来了,带着掌风就要甩过来,姥爷喝了她一声,她强忍着攥了回去,深呼吸了一口继续问夏良:“我再好好问你一遍,你去哪了,现在又要去哪。”
夏良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线,一点点地绷直了,他控制着不让它绷到头,只说:“同学爷爷中风。”
“人家爷爷中风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妈的嗓音尖锐起来。
夏良本来想忍,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忍住,心底一股股的情绪火焰一样顶着他,顶着他用平稳的声调反过来质问老妈:“我姥怎么走的?”
“啪!”
那个巴掌到底甩上来了。
手劲很大,几乎不是扇,是拍。嘴角很迅速地开始辣,夏良抹了一把,被老妈的指甲刮出了血。
老妈瞪着他,脸颊有些神经质地抖动。
姥姥的话题是家里默认的禁题,姥爷偶尔提到,老妈都要拍桌子。
这会儿姥爷坐在餐桌前稳稳当当吃着菜,头也没抬。
夏良冲老妈很冷地扯了扯刮烂的那边嘴角。
他真的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脱身,但这个家,这个年,这个狗屎不如的氛围,让他一秒都呆不下去。
不是都憋着一腔子火么?
那就都爆炸吧。
他去拿了外套就要出去,已经走到门口了,夏广志拍了一下桌子,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语气,有点儿像看热闹,又有点儿感慨,唱戏似地说:“宋懿啊,你养的好儿子!”
“滚!”老妈要朝他冲。
夏良转身一把推开她,大步朝夏广志走过去:“轮得着你在这儿拍桌子么?”
“我Cao你他妈的兔崽子!”夏广志又拍了一下,梗着脖子看他,“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跟谁说话呢?老子是你亲爹你他妈上学这么多年学狗肚子了?没学怎么喊爸爸?!”
夏良最恶心他在姥爷跟前嘴里不干不净,皱着眉打断他:“我只认我姥爷,这是我姥爷家,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