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里的那个烤红薯就忍住了。
我又问他怎么知道书桌里的红薯是我放的。结果他很快打脸了他不骂人的原则。
“你是不是傻Ⅹ,每天都是你第一个到,我第二个到,不是你放的还能是谁?”
他妈的,都是装的,他心里果然还是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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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学生时代,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对宋嘉遥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觉得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
一样的闷,一样的不讨喜。
一样是中年妇女们嘴里的可怜孩子。
但他活得比我潇洒多了。
因为他不在乎自己讨不讨喜,也不在乎自己的可不可怜。
他爸妈以前镇子上最大的那家港口的老板,一次出航的时候半路突然遇上了恶劣天气,一船的人和货,一夜之间全没了。
之后有不少人去他家那边闹事,宋嘉遥当时就站在出港的高台上,一言不发地俯瞰着下面聒噪的人群。
说不出来的,那时的我只觉得他映在海平面上的影子格外高大。
那件事最后是我爸出面摆平的,他本想把厂子还剩下的货物给大家分一分,却不想这些人一进去就开始挑啊,抢啊,连犄角旮旯里一个积了好多灰的鸡毛弹子都没放过。
后来厂子也兑了出去,我爸以为这件事情差不多就结了,但他没意识到,有些人心中的怨是一辈子都平熄不掉的。
那段时间街上风言风语很多,很多都粗俗不堪,明明宋家夫妇也是那次案件的受害者,到了那些人的嘴里,就成了报应,就成了罪有应得。
我想不明白,我爸说,因为我还小。
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过宋嘉遥,听说他被我爸带到了隔壁镇子上的福利院,因为他一个孩子没法独立生活。
但是大概不到一个月,他就回来了,带着一身子伤回来了。
随即他在福利院的战绩也传了过来,而且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说他拿刀把校长给捅了。
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宋嘉遥没和我说过,不过他倒是挺满意那些风言风语带来的效果的,至少没人再敢当着他面说他什么。
自那以后,他就在无拘无束这条路上勇往无前,学校的老师们自然也是知道他的情况,索性就放着他不管了,他的位置永远在最后一排靠窗那儿,单人单桌,不过他经常上着上着课就顺着窗户跑出去了。
我的位置在讲台正对面的第一排,也是单人单桌。
那时候我还很烦我俩这个位置,每次回头看他都要大幅的转头,影响我的颈椎不说,还要编各种我自己都不信的借口应付我的后桌。
高一期末的时候,镇子上来了几个来支教的大学生,而且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还挺稀有的,连班上那些混小子见了他们,比对自家朝夕相处那些老师要尊敬得多。
但是其中也不乏被尊敬的多了,看宋嘉遥那种上课睡觉,醒了就跳窗跑路的刺头格外不顺眼的情况。
那个教我们英语的女老师就属于这种,而且据说那天她还被甩了。
她好端端的,突然拿宋嘉遥撒上气来,还威胁他今天不滚出这个教室,她就不讲课,一时间把我们弄的都有点懵。
原话好像是什么,你耽误一分钟,再乘以四十三个人,就等于你一个人杀死了全班的四十三分钟。
她说话时的那副飞扬跋扈的神态在我眼里是相当难看的,但我没有想到班里那些人竟然会那么给她面子,平时一个个上课干什么的都有,这会儿到成了争分夺秒学习的好学生了。
我实在是气不过,就直接和他们吵了起来,虽然过程结果都很丢脸,但有一件事情还是挺美好的。
我竟然看见宋嘉遥对我笑了,虽然是笑我的内裤颜色有点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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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宋嘉遥就是在那之后熟络起来的,我还是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在食堂多打包一份早餐放到他的书桌里,时不时回头验收一下。
渐渐的我还发现了他的饮食规律,他不怎么爱吃主食,包子馒头什么的总是吃得很慢,比较爱吃甜的,红糖包啊,烤红薯啊这类。
不过后来我也不怎么给他塞糖包了,他吃不了烫的,舌头经常会被糖包里淌出来的红糖烫出泡来。
我是住校生,每个月只能回家两次,一次放学的时候,经过学校侧边的灌木林,他突然从里面伸出手来,把我也拽进去,我那时候胆子小的要死,还以为是打劫的,差点没叫出来。
主要他穿了一身黑,还背了个大包,脑袋上带着连在衣服上的帽子,再戴个口罩完全可以去抢银行。
我俩在小树林里一直待到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钻出来。
他带我去了我俩第一次说话的那个海岸,那里在当时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的。
我们这个镇子虽然小,但三面环海,总体来说资源不错,出口物资什么的都很方便,政府也将这份资源物尽其用,不过独独那一片海域是荒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