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唐权真谈对赌协议的事,唐权真坐上了他的大腿。祁林风尘仆仆赶来,一把掀掉唐权真,与他耳鬓厮磨,颠鸾倒凤一夜。
第二天傍晚,他醒来时,耳边有张揉烂的离婚协议。
他把这张纸,当成了笑话。
他把祁林的决心碾碎,拢成废纸,随意塞回口袋。
循环的乐曲,旋转化作无言的嘲讽,充斥在脑海里。
邱池踉跄向后,摔进沙发,捧住了头。
周泽盯着他看,突然向前倾身:“邱池,你想不想,做一次意象咨询?”
“那是……什么?”
“我投资了几家心理咨询室,看他们有人做过。我是个半吊子,想拿你练练手。”
“……可以。”
邱池急需抓住什么,安抚破了个洞的,两面漏风的胸膛。
钢琴对着祁林的床,祁林像根薄脆的花枝,融化在泥土中。
祁真坐在琴架后,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交替,连绵乐曲流淌出来。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半丝光线也透不进。
他随意披件外衫,却正襟危坐,肩膀挺直,如同身穿礼服,坐在在万人礼堂里,半分也不松懈。
连绵的乐浪如同水波,一层层向前翻涌,穿透空气,跨越棉被,透入祁林耳膜,将他从黑暗的深渊里,寸寸拉扯出去。
层叠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桩桩一件件,映入眼帘。
六岁时被选拔出来,送进K J,作为练习生开始训练。
身形抽条后,院子里也满是高耸入云的木,地下室有打烂的沙包。大楼外有块墙被尿秃了,干枯的墙面如同树皮,粗糙皲裂。
意气风发的父亲,温柔微笑的母亲。
颓废无言的父亲,强忍疼痛的母亲。
手术室里昏黄的光,走廊里满溢的消毒水味。废弃仓库里漫天的飞灰,斜落的断崖中滑落的土泥。
K J刀锋般的楼影,半面未落的夕阳,汹涌滚落的眼泪。
走廊外的那口烟气,毛球岛上狭窄的山洞,插在断崖上的小旗。
一见钟情的喜欢,尾随其后的忐忑,摆弄造型的尴尬,结婚时的喜悦。
捧起今晨奖时,台下惊涛骇浪般的掌声。
走出机场时,蜂拥而至的影迷与歌迷。
几乎撞到脸上的摄像头,签字到手腕发麻,扯笑到面皮僵硬,被闪光灯晃的睁不开眼。
随便发条微博,转发评论点赞无止息,刷不出刚发的东西。
春风得意马蹄及,一朝摔在……泥沟里。
压在枕下的是什么东西,太硬了,咯的人发疼。
祁林伸出手去,慢慢摸索,银质外壳的轮廓,渐渐凸显在掌心里。
冬眠了很久,每块肌rou都僵硬,关节在筋脉下堆积,累积的情绪堵在胸口,翻涌不息。
梦中如坠云雾,清醒时每根神经都绷紧,他不自觉拧起眉头,额上突然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混乱的神智被寒意一扫,紧急簇拥起立。
乐声停了。
祁真站在床边,俯下身体,掌心轻抚祁林的额头。
他看了一会,悄悄脱下鞋,越过祁林的身体,爬上床,悄无声息弯腰,侧躺在祁林身边。
两人身量相仿,身形同样瘦弱,这样躺在一起,中间不少留白。
“我是祁林,还是你是祁林?”,祁真盯着对方的脸,突然开口。
“谁是真正的祁林?”,祁真轻声问询,手背从祁林额上离开,捏住自己眉心。
“你知道吗,我们所有人都羡慕你”,祁真松开手指,两臂交叠,压在额下:“每个经纪人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大家都在练舞,每个人都那么努力。我是最努力的,还是跳不过你。你脾气好差,你跳舞时,我想偷学,被你发现,我被骂的不敢抬头。”
祁真想到过去的事,未免有点委屈。他鼻尖发红,汗水蹭上枕头:“大家一起念表演课,结果我没有表演天赋。我长的像你,老师总能看见我。老师说,哎,那个小祁林,你过来,大祁林表演的时候,你在后面看着,认真和人家学习。”
祁真的手指,点上祁林眉心。
祁林的眉慢慢松开,散落在被褥里。
“我明明有名字,可没几个人记得”,祁真左脸压上手背,碾出成片红痕:“大家都叫我小祁林,时间长了,我就在想,世上真有祁真么?祁真究竟是谁?谁又是真正的祁林?”
祁林不言不动,纤长手臂搭在枕上,青筋突起。
“我为了和你分开,废了好大的力气”,祁真趴累了,正面躺回床上,手臂在小腹交叠:“后来我慢慢发现,不需要啦,我们都在成长,我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是我陷在过去的梦魇里,为了保护自己,不肯与你的幻象分离。”
“那你呢,祁林,你有没有,陷在幻象里?”,卧室寂寥无声,地龙蒸腾暖意,祁真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