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耳畔有松软泥土被填满的声响。
谢宁睁开眼看到用马赛克瓷砖拼出拉斐尔油画的天花板,一时怔住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稍微回溯,只记得歇斯底里挥舞双手充满激情描绘出心满意足的未来画卷的贺华煦,而自己那时候已经身在麻袋中,说不出那致命的U盘是给了谁。
下一刻,他就被装起来扔进了刚挖好的深坑里。
谢宁身体抽搐一下,让他彻底清醒了,从松软的床铺上翻身坐起,抬起手臂想要下床,却发现身上连着不少管线电极,顺着这些东西看去,他才发现房间虽然不是病房,却放着不少滴滴作响各司其职的仪器,全都和他的身体连在一起。
床头甚至还有个一般用来监视家中婴儿安危的报警器,此时报警器可以双向沟通的扬声器里终于传来滴一声,是有人按键取消了报警声:“谢先生,你醒了吗?”
谢宁喉头干涩,心情异样紧张,肌rou痉挛起来,根本无法答话,反而迅速缩回了松软被子底下。
他装乖顺无知已经成了习惯,面对未知的危险一向如此,好争取时间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头得不到回答,也紧张起来,只听见在模模糊糊吩咐别人赶紧收拾什么东西赶过来,随后才顾得上关掉了扬声器。
谢宁簌簌发抖,肌rou痉挛到浑身发痛。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有人一把推开了门扇。穿着便服的医生进来,熟门熟路打开一个文件夹记录机器上的各项数值,同时很专业地温声细语安抚谢宁的情绪:“请不要担心,谢先生,你现在身处我的雇主崔先生家里,你是安全的。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吧?他叫崔义玄,他说你是他的朋友。由于种种原因,他觉得把你接回家里比留在医院更好。至于你的前夫,已经伏法了,你不用怕了。”
他的语气是很专业的医生风格,清晰,简明,重点明确。谢宁的反应速度比平常慢了很多,但理智尚存,还是听懂了。大脑慢慢放松,身体虽然仍旧僵硬痉挛,但一些关注大脑动向的仪器读数很显然立竿见影的发生了改变。
医生松开眉头,一边记录,一边抬头看了谢宁一眼,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异常消瘦,又想到在贺华煦身边遭遇了那种惨事,Jing神压力一定很大,于是又安抚:“请你放心,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你的前夫是不会再出来的,你安全了。”
这本身就是个会给人安全感的职业,谢宁对医生又向来是信任的,闻言松了一口气,酸痛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但他一回想起之前的事,立刻就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张了张嘴,努力发声:“景……景行……”
听医生方才的话,谢宁已经初步相信崔义玄没事了,可是崔景行……
门这时候又是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见到他后都松了一口气。少女心思更少,先冲过来拉住谢宁贴着电极插着针头的手,小心翼翼不敢牵连仪器电线,对谢宁道谢:“我是崔景行,谢谢你!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她对谢宁其实印象不深,只知道见过,当初也因为他是贺华煦那所谓真心爱人而注意过,只觉得是个恬淡宁静的人,却不觉得这爱情和婚姻很梦幻。然而自高速公路上被救之后,得知谢宁居然有卧底潜伏的勇气,就对他刮目相看。
若是没有谢宁,她也没有这么容易得救,说不得贺华煦下一个就是针对她爸爸了,所以此时此刻她是真心很感激谢宁,也很佩服他,好感油然而生,自然心理上就亲近了许多。
见谢宁虚弱,却一眼不错地看着她,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崔景行眼里一热,言简意赅把自己获救的过程说了一遍安他的心。
原来自从得知贺华煦不是个好东西之后,崔义玄就提高了警惕,一方面给谢宁安排偷到证据传递出来之后的退路,一方面联系各方提高对贺华煦的警惕。崔景行确实是被绑上了高速公路,但在车祸前就已经被救出来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警方和崔义玄这边的保镖出手营救崔景行,才会出了所谓车祸的。
谢宁反手抓住少女的手,感觉到温热柔软的人体温度,这才渐渐放松,能够从安然无恙的崔景行脸上移开视线,去看站在女儿身后的崔义玄。
“表叔叔。”他轻声叫着,眼泪不知从而来,顷刻间滚出眼眶。
二十六岁的谢宁经历了不少风霜,不说话不笑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孤高清寒,但眼神却单纯天真,一哭更是惹人心疼。崔景行离得近,看得清楚,不知所措,默默退后,把空间让给父亲。
崔义玄走到谢宁面前,弯下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在,我没事,你也没事了。”
谢宁不停掉眼泪,却不肯松手,死死拽着他不放,哽咽:“你,是你救了我,我,我好害怕……”
或许是封闭的时间太长,谢宁是个不擅长说出自己的感受的人,此时此刻直言害怕,一方面说明了他对崔义玄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终于可以发泄出来,所以十分激动。
崔义玄越发不忍,见他还想着